所以,两个人最终会走到这一步,他算是亲眼见证过来的。
“上车吧。”虽然心里想的是这些,但卡尔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丢了烟头,伸手扶住了门。
“卡尔。”岑旎坐上车,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
她知道或许她和穆格已经再无可能了,所有人都阻拦着她不让她和穆格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现在,在临走前,她只想知道穆格是生还是死。
卡尔扬起眉,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岑旎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一切给他解释了一遍,卡尔之前并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全程是蹙着眉头听完的。
“你能不能帮忙问问穆格现在的情况?”岑旎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我去找他。”卡尔面色凝重,用力地将车门合上。
“马上给我安排飞机,我要去一趟布达罗亚。”他边走边吩咐身后的助理,岑旎连忙落下车窗,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招手喊卡尔。
卡尔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你得到消息,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岑旎的声音很哀切,眼神都是祈求的意味,却似乎暗含了很多期许。
“拜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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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万里英尺高空67
从拉蒙大峡谷回到海法时, 已经是半夜了。
回到学校公寓的岑旎没敢睡,她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关于穆格的消息,一直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着电, 每隔一阵就看一眼, 眼睁睁地在床沿边上静坐到凌晨三点。
手机上的消息很多,是她在布达罗亚这两个星期一直没来得及回复和处理的。
在这万念俱灰的夜里,她颓然而麻木地一一回复微信和邮件, 给所有关心的她人报平安, 给导师们汇报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还有就是处理她回国的事情。
订回国机票的时候,她指尖都是抖的,但是眼泪却流不下来了。
在痛哭过后,她水分流失的速度已经远超身体所能承受的阙值,眼睛已经干涩到眨动一下都生疼的地步。
她不想离开, 不想订机票, 就连穆格是生是死她都不知道,又怎么敢就这样离开。
但是她的签证就要过期了, 如果不走的话她很可能就会被遣返回国, 所以她不得不离开。
岑旎觉得自己这一天把前半生的泪都流完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鲜少动容的人,很多事情都不会对她产生什么波澜, 那些会让她难受的情绪,几乎都是与她的父母有关,但即使再委屈, 她顶多也只是鼻子一酸,从不落泪。
有时候心烦了就抽根烟,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少, 渐渐地,她已经变得不再需要依赖尼古丁来排解忧愁了。
但是现在,她急切地想要通过抽烟减少焦虑和紧张,可是太久没抽了,她翻遍了整个公寓,都找不出一根香烟。
焦急找烟之时,她从口袋里摸出了穆格的打火机,整个人又是狠狠地怔愣住,然后猛地意识过来——
原来,她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在碰上穆格之后发生的。
她原以为自己即使有喜欢的人,依旧拿得起,放得下,不会为情所困。但是现在,她变得会动情、会吃醋、会哭泣,却不再依赖香烟和尼古丁来排遣烦闷。
爱上一个人,你会变得和从前不一样,而这些所有前后不一致的痕迹——就是你深爱他的证据。
从小到大,岑旎都有很多追求者,各种性格、年纪、长相、类型的男生都有,从学弟到学长都不少。
面对他们契而不舍的追求,她从来都没有动容,也没有接受过,全都礼貌而疏离地拒绝了。
有些人不愿放弃,百般地对她好,甚至还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他们可以为了她改变自己。
这些话,岑旎听了都只是一笑置之,她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呢。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和任何人结婚,她从来没有接纳过任何一个男人,唯独穆格是例外,所以当时那一晚在南法,就是鬼迷心窍了吧。
岑旎蓦地嗤笑了声。
凌晨四点。
想念的心绪如海水般疯狂涨潮。
岑旎翻箱倒柜地找出了穆格给她的车钥匙,连夜从学校宿舍开车去到他在德国街的别墅。
这么久,岑旎从来没有正式搬来住过。
但是这栋别墅就好像是他们俩的家,她只有回到了这里,才能感觉到穆格的气息。
凌晨的海法,街上一辆车、一个行人都没有,夜幕下的别墅花园满目漆黑,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企图依靠景物聊以慰藉。
进屋的一瞬间,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苦橙叶香气,那是独属于穆格的气味,淡淡的苦涩,但闻起来却很清冽。
这是现在比尼古丁和焦油更让她安心的味道。
岑旎没有去卧室,而是径直去了当初存晒薰衣草的那间玻璃房。
房里的薰衣草还是一捆一捆地整齐悬挂着,虽然已经全部变成干花,但馥郁的芳香依旧。有些花穗掉落在地上,蓝紫色的铺了一大片,疏朗的月光从三面玻璃照射进来,洒在上面像是均匀地披上一层轻纱。
就连月色都还和当时一样,然而心境却不一样了。
那时候穆格抱着她耳鬓厮磨,把手指探进她的衣衫下摆,摩挲着她的腰窝,问她为什么要费时间把它们做成干花,还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她喜欢,他再空运一批过来就是了。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他的?
她说:“那如果不是花期,而我又想看呢?”
就像恋人分开后又想见到对方。
那这样该怎么办呢?
那时候穆格给出的是沉默,然而岑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一语中的。
她想穆格啊,她和他分开了,她却发了疯的想他、想见他、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平安。
可是再想念一个人,那个人就能出现吗?
——不是的。
/
到了9月7号晚上,岑旎掰着手指数着时间——距离卡尔出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然而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第二天就是9月8号了,也是她不得不飞回国的日子。
岑旎越是等待越是不安,但内心坚信着一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不断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穆格已经出事了,那么卡尔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并告诉她了,而现在一直不来电话,那很大概率就是穆格还在抢救过程中。
秉持着这一个渺茫的希望,岑旎强撑着状态,去学校办理退宿以及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课题组的人看到她平安归来,都纷纷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怀抱,特别是安娜,毕竟前往布达罗亚做田野调查前,谁也没有想到她们两个会陷入这个动乱的时局。
furman教授直接把岑旎叫到了办公室,诚恳地和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是自己当初没有和suresh教授沟通好,没有考虑清楚那边的形势,贸然派她去了布达罗亚。
但是这一切怎么能怪他呢。毕竟就连suresh教授都没想到自己的国家能由经济崩溃演变到内乱和战争的地步。
提交完所有的项目报告和田野调查资料,岑旎的以色列短期交换算是彻底走进尾声了。
9月8号的清晨,她一脸茫然地收拾东西,打包行李,过程中看了无数次手机,到了最后颓唐地呆坐在地上。
没有消息。
盼来盼去,就是没有消息。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无数次的想,要不不回国了,直接回去布达罗亚找穆格吧。
任由谁听到她这个念头的话,都必然会骂她,布达罗亚当下的局势这么混乱,回去就是送死。但岑旎只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了,她好像再也等不下去了。
这么想,她还真是这么做了。
然而,事情并没能如她所愿,她跑遍了机场的每一个柜台,询问飞往布达罗亚的航班,但是无一例外,她得到的回答全是:布达罗亚爆发内战,全境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所有航空公司都取消了飞往布达罗亚的航班。
面对这无法突破的现实牢笼,她的念头还没成形多久就彻底掐了个粉碎,她不得不回到最初的柜台办理回国的值机手续。
在登机口,岑旎依旧不停地刷着手机等待卡尔的消息。
她怕她上了飞机就会错过他的电话,所以她甚至盼望这趟航班延误,这样她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在起飞前等待电话。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发生,航班没有延误,照常起飞。
人潮拥挤向登机口,排队有序上飞机,岑旎依旧固执地坚持着,沉默地等待那通还不知道多久才会响起的电话。
直到所有的乘客都登机完毕,机场广播开始播报催促登机的信息,岑旎依旧抱着背包呆呆地坐在大厅的座椅上,连续两天没有睡过觉,她陷入思绪里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是机组人员核对乘机名单,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走到她面前提醒,岑旎才猛地意识过来。
她是最后一个上机的,在她坐下不久,机舱门就关闭了。
岑旎的位置靠窗,她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这一天,特拉维夫的太阳和她来的那一天一样灿烂,天空蓝得像一幅纯净的画,但是她却无心欣赏,连呼吸都是机械性地重复。
有空姐在过道上逐个检查安全事宜,所有乘客的手机都需要关闭或者调成飞行模式,岑旎颤抖着手按下了关机键。
没过多久,飞机滑行出跑道,伴随着四周的气流轰鸣起飞。
机身是逐步上升的,岑旎却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这趟航班的飞行时间是九个小时,期间空乘分发了两次餐食,岑旎都没怎么吃,因为没什么胃口。
这两天她已经不哭了,但是却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
飞行九个小时,岑旎划动座椅前方的显示屏,看到飞机已经从外蒙古进入了中国的领空。
长时间的飞行令很多乘客都疲惫不堪,大部分人都靠在座椅上睡觉,岑旎则板滞地划动着座椅前方的显示屏,看着飞机从外蒙古渐渐进入中国的领空。
她不是不困,但她就是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她就能看见满身鲜血,气若游丝的穆格,所以她不敢闭眼,只能通过座椅前方的显示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