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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了一半才赶到。”
    “那你不是没看到我?”陈子夜问。
    梁季禾玩味地笑了一下,“什么样的没看过?”
    “我不听你胡说了——”陈子夜站起来,微微用力推他一把,“吃了吗?”
    “没空吃。”
    “那等下得点一些,不然对胃不好。”
    陈子夜往洗手间走,边走边把头发散了,准备卸妆,对着镜子刚拿起卸妆油,倒在手掌心时,梁季禾又从她身后抱住她,下巴磕在她的肩窝上。
    陈子夜腾不开手,看着镜子里的他对话,梁季禾亲了亲她的蝴蝶骨,“我跟你一起。”
    “不要……”陈子夜脸上一热,虽然他不是没有帮自己洗过澡,但大多是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刻,人有意识的时候她总是低咽着让他避光,“我很快就洗好了,你快出去啦……”
    梁季禾伸手拉开洗手间挂着毛巾的抽屉,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此刻,陈子夜已经低着头打开水龙头,闭上眼拿冷水扑脸,没看见梁季禾找东西的动作,只察觉他流连地松开手,走出去之前还不忘往她身前捞了一把。
    床边的床头柜找,窗边的工作桌,只找到一个能用的。
    ……
    就一个?
    什么破酒店。
    听到里室传来水声,梁季禾平复了下心情,冷却一下手掌心的温热。
    打算出门,快速回来,小别重逢,他知道,他今晚会死在这里。
    不买不行。
    —
    等梁季禾买好东西回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陈子夜的人影。
    室内一眼看尽,只有浴室地上一滩碎玻璃渣,拿毛巾围堆在一起,地上有一滩水,有人挪了一把椅子过去,撑在玻璃渣上,以防踩上去,浴池边缘搭着一条毛巾,有明显的几道血迹。
    梁季禾心里一冷,绷紧太阳穴,开始找手机拨电话。
    第一次微信电话没有接。
    打第二次时,他已经急促地往外走,电梯按钮无辜地被他重力按了几下。
    走到酒店正门时,梁季禾才发现,他拨不通陈子夜几个月给她的国外号码,应该是到期以后没有正常办理,就开始在火车站乱买这种没有开户,只能上网的太空卡。
    根本拨不通。
    多年前他自己在瑞士滑雪时,单板没能控制好方向撞在树上,肋骨都撞断好几根,空无一人往拖着雪板往铁轨方向爬时,他都没此刻这么慌张,那会儿吐了两口血到雪地上,他都能想起教练说过的求生步骤。
    她口语说不利索,又不认识路。
    还不知道那几道血迹来自哪里……
    梁季禾慌乱之中抓瞎乱跑,沿着路灯往外找,小跑一阵又停几步,看看附近有没有从远处经过的路人,停在有花店的十字路口时,他的微信电话才响起来——
    “梁叔叔!”
    陈子夜喊他一声,话赶话地解释说,“我经常排练和上课,就把来电提示给关闭了,刚刚才看见。”
    梁季禾已经憋了一腔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只是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陈子夜推开玻璃门,怀里抱着一捧蓝紫花瓣、甜瓜黄芯的郁金香,每一朵都是六片花瓣,三叶叠开,她挑了单独六支,不辅以任何其他枝蔓,最后选了透明花束装袋。
    像梁季禾给人的感觉。
    彩彻区明,纯简深邃,能从从诗人和含苞里挑选爱意。
    她踮起脚,在四岔路口的街对面冲梁季禾挥手,“这里——”
    梁季禾转过身,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嘴型,只能看见她风华正茂的笑容,和灿盛浓郁的花束,像春风拂过柳绿,他心间烦闷的担忧和焦躁,一瞬间被清扫而空。
    恍惚间,他记起八年前举着芍药对着窗户,冲他挥手的小女孩。
    那天,木桩倒塌,姜如汀永远留在了高台之上,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什么生平早奏韶华好,全抵不过一张白布替盖头,那一刻,他以为他此生与谁结婚、与谁共事,都不过是布局权衡而已。
    他在医院走廊与范师傅擦身而过,点头安慰。
    他从走廊窗外看出去,小女孩被范师傅牵在手里,越说她的脑袋越是往下沉。
    花是在他母亲的病房里捡的,病床被推走时,拉扯到了床头没放稳的一束芍药。
    被跟着范师傅匆匆离开的小女孩给捡起来了。
    她不知道这束花是梁季禾种的。
    也不知道这束花,是梁季禾十几岁时就想用在婚礼上的捧花。
    她更不知道这束花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叫粉池金鱼。
    她只是紧紧抱在怀里,回头时看见窗户里有一个沉闷不乐的男人,她冲他微笑,冲他挥手,她觉得这个大人长得真好看,那时候她还没有念过戏文,不懂爱恨,不知道风起爱意的伏笔。
    只在这一眼,一笑。
    思绪拉近,他身后古老的中世纪风格教堂,也缓慢敲响了关闭的钟声。
    他勾起笑,毫不犹豫地跑向她。
    陈子夜担心他还有气,立即举起怀里的郁金香,“梁叔叔!送花给你!”
    梁季禾故意冷下脸,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还好,没缺胳膊少腿。
    只有脚掌近脚踝的位置贴上了两道大号的创可贴,拉过她的胳膊,“受伤了?”
    “嗯,我洗脸的时候胳膊撞到玻璃杯,掉地上不小心踩了一脚,不过不是很痛。”陈子夜穿着拖鞋,不娇气地抬了抬腿,“伤口不深,就是流了点血,走路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梁季禾即刻蹲下身,目光心疼,勾起食指在她伤口地方轻轻捋了下,把皱起来的创可贴拂平,担心她会疼,不断仰头看她的神色,“电话也打不通,你不知道有人会担心是不是?”
    “谁呀?”
    “你说谁。”梁季禾站起来,伸手拍到她额头上,“我——还能是谁,想你想得快死了。”
    “那你早点来看我不就好了……”
    “不得让你自己吃点苦,努把力。”梁季禾闷哼一声,“你又不想我来。”
    陈子夜知道他是尊重自己的意愿,她这次是跟着陈惊蛰的剧团来巡演,不是挑大梁的角色,还有july一路协助,游学一般每天都在接触新的东西,这是该一个人走的路。
    想到这,心里更加踏实,她主动凑过去抱紧他的腰,“我洗澡,你怎么出去了啊?”
    “你摔了不知道等我回来?”
    又给他绕回去了,陈子夜撒娇似的提了提右手,“那我想着趁服务生帮忙打扫,我下楼到便利店买点吃的给你,热的哦!本来也没想管那点破皮的地方,正好有创可贴卖才顺手买的。”
    梁季禾心里一动,舍不得再难为她了,“我不吃没有关系,你下次要先管自己。”
    “哦……”
    “我说过,你的任何事情,在我这里都不算小事。”
    “知道啦——”陈子夜冲他吐吐舌,“……所以你出来干什么?”
    一时分不清她是没话找话,还是故意挑衅,梁季禾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买东西。”
    见她还想接话,梁季禾直接先堵住她的嘴,“你说我买什么东西?用上你就知道了。”
    “……”哦。
    让你问!
    陈子夜牵住他的手,面上一窘,指着不远处的教堂转移话题,“马上要关了诶……”
    “去看看。”
    “嗯!”陈子夜重重点了下头,“我还没进过教堂,只在电影里看过,是不是也能许愿?”
    “可以祷告。”
    “你们学物理的不是应该信科学吗?”陈子夜笑着打趣,“哦对,你还在青籍寺求过菩萨呢。”
    “……”
    梁季禾无奈地看她一眼,心说,笨蛋,我的愿望,就是希望菩萨早点帮你实现愿望。
    提及物理,陈子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沈乐芙。
    她犹豫了几秒,觉得她偶然认识了沈乐芙这件事,跟梁季禾说一声好像,也什么关系。
    不说反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陈子夜敞亮愉快地讲述了这段时间她在伦敦上过的课,遇见的人,尽管这些内容在每天打电话时,她也会说,但当面再聊起来时,话题还是那么新鲜,梁季禾会耐心地听,会温柔地接话。
    说到沈乐芙。
    梁季禾好像完全不惊讶,也没有接着问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反倒是过了马路,陈子夜眯起眼睛,故意拿远眼神问,“你都不问我怎么认识jasmine的吗?”
    梁季禾把手机拿出来,无语地指了下手机朋友圈背景图。
    是他们的那晚光影模糊的合照。
    陈子夜微微一怔,继而眉目转晴,“我之前看过好多次的,但是你不是没有朋友圈么……”
    她明明之前仔细看过好多次,什么都没有才对啊,连头像都是看不懂的符号。
    梁季禾轻笑了一下,“除夕那天晚上,你睡着以后我换的,不是你说没有合照么……”
    “哦……”那晚啊。
    那是浅尝辄止的第一次。
    陈子夜不继续接话了。
    梁季禾主动说:“陈池羽发现我换了背景,发到群里,群里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沈乐芙也跟着来点赞,我误点进去,看到她刚发的朋友圈,你倒好,像个小粉丝一样在留言里面跟人家聊起来了。”
    能不知道你们认识了吗?
    “那……那我是很喜欢她的,她好漂亮哦,而且是搞科研的博士诶!”
    陈子夜不去细想他到底知不知道细节,噼里啪啦跳跃着兴奋的心情,把她跟沈乐芙相识的过程讲了一遍,比说起他都惊喜,“我突然觉得,世界很小,但是好有缘分的……”
    说到别人,梁季禾总是理性不少,忍不住纠正她,“不是世界这么小,也不是缘分多奇妙,是学校真的就那么点大,有点什么无聊的活动都先找中国留学生,毕竟还是多一些同胞情谊,谁都有糊弄作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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