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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大姚边境城里的时候,崔岫云一行人就见到了大姚派来运送药材的官员。
    只是崔岫云没想到,那人是络素。
    应该说,是真正的络素王爷,而不是假冒络素的大姚君主。
    她这行出来已经半个月了,一路上走走停停,道路难行,冻得手脚生了疮。
    点清了货物,她便同手下的人说:“明日我们就回去。”
    怄气了半个月,她想着出来时言语的确凉薄,这段日子皇帝看上去还没有对赵钦明有责难,可终究有风险。
    加上疫病紧急,她还是紧着时间回去同他说清楚一些,他这人与人交情上偏执得很,省得闹来闹去的。
    从小就不待见她的络素抱着手炉站在门前,冷冷看着她:“你恐怕不必回去了。”
    “什么?”崔岫云蹙眉望向他。
    “跟我回去见我王兄。”络素撇嘴。
    崔岫云当他在发疯,并不听从,给马梳理着鬃毛。
    “是你们太子的吩咐,不许你回去,让这些人把药材运回去就好。”络素也来了脾气。
    崔岫云的手微滞,冲过去拎着络素的衣领:“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自己看。”络素甩开她的手,皱眉递上一封信。
    “
    袖袖卿卿启,
    云州将乱,我亦不可保全,勿归。
    交托之物妥善收好,我若不存,行你所愿。
    苏潜之
    ”
    她手颤着攥着那信纸,接过络素递来的一支令箭。
    这花纹样式她没见过,也不知是作何用处。
    “他想干什么?”崔岫云颤声问。
    络素撇嘴:“我怎么知道?我王兄反正还在等你,你那太子同我王兄写信,叫他留住你,我所知便是如此。”
    崔岫云退后两步,静了静心神,对副领队说着:“你明日启程把东西运回去。”
    而后忍着膝盖的剧痛从络素手里抢了一匹马。
    天色将暗,络素皱眉:“你干什么?”
    “我现在就走,让你的王兄不必管我。”她答道。
    “你疯了吗?没看清那上头写的吗?”
    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出宫时萧贵妃说的话。
    她以为至少皇帝不会这么快对岭北勋贵动手,可……
    “我是要疯了,”她撕碎了赵钦明留给她的信,喉头紧涩,“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得到他来做主了!”
    还想把她留在大姚,混账。
    看着艰难上马的人在夜色将至,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策马奔出,络素揣着手却也安了心。
    他才不想把这个从前的疯丫头留下来。
    “王爷,刚才前方探子送来的奏报,似乎云州那儿有大变。”手下突然奉上。
    络素皱眉翻开,他也想弄清楚这赵钦明玩的哪出。
    云州城内,太子染病,已卧病在床不能行数日。城外有大军调集,不知来历,已围困内城,称城内有兵变,因疫病在内,军士不可近,拟取火攻。
    络素看完才紧皱着眉看向紧闭着的城门,想着方才策马离开的崔岫云。
    云州城内,赵钦明已经两天灌不进一口药了。
    起初疲乏劳累,以为他又染了疫病。
    可逐渐这症状就不同了,这不是疫病。
    他心中的不安陡增,借人的手安排了城中病人出城,调走了崔岫云。
    只是自己还没来得及退出,就被扣在这儿了。
    在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随行的太医终于跪下求饶,说出了这一路给赵钦明下了慢毒的事。
    这几日城门被人从外面死死关住,谁若敢出,必死无疑。
    他住的这处府宅周围已经围了五百兵士,城中的守将早就被刺死,因为他病重,也难以调动剩下的兵士。
    “阿六,”他叫着苏见深,艰难地披上自己的甲胄,站在窗口看向高处塔楼上架着弓弩指着他的兵士,“他们火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是。”苏见深扶着他。
    赵钦明看着自己发白无力的手,怎么防备着,也没料到他下手这么快。
    不该啊,再怎么样,也该等到他将收来的府兵带回京城才会下手的……
    “殿下……”
    “生死一场,不过今朝。”赵钦明喃喃着,忽而看向自己腰间挂的香囊,是崔岫云去大姚前给他留下的。
    走了也好,记恨他更好,往后余生,她总会好过一些。
    “听到了吗?”赵钦明嘴唇发紫抬眸,“我听到泼酒的声音了。”
    十五日的行程,崔岫云路上换了三匹马,只用了五天就要到了云州城下。
    她看着城外荒草萋萋而无人的模样,却听到了不远处的战鼓声。
    她把马赶得越来越快,鞭子都被她抽断,她声音都哑了,催促着马儿往前跑。
    不远处的城里起了烟,滚滚浓烟向上,焦土的味道连马闻了都不想上前。
    她死命赶着马,听着马的嘶鸣,耳中又多了种别的声响。
    是长箭群发,划破长空的声音。
    城墙头上隐约可见落入城中的箭影,还有那烧得浓烈的火,映红了半边天。
    她的马前腿忽然抬起,再也不肯近前,把她摔了下去。
    倒在地上,她伸手攥着一把猩土,她好像又听到了那年离开父母,离开苏协去找赵钦明时的常听到的作战声。
    赵钦明……
    她默念着这名字,跌在草地上痴痴望着那城内。
    “赵钦明!”
    声嘶力竭,她只感觉到面上多了灼热。
    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她双目红肿,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血色。
    冬雪缓缓落下,覆在她身上,身旁的马嘶鸣着。
    太子病重,治疫而死。
    崔岫云还没进城就被人扣下,再出现时,号称是太子的尸首已经被装入了棺木中。
    封棺时,她抬眸看着裹着白布的尸体,血珠渗了满身。
    那是大火灼烧后面目全非的尸体,胸前的残箭都没除干净。
    她被拖开,听到了一个将官说出了那八个字。
    这是他们给他定的死因,真是体面十分啊,像极了皇帝的作风。
    “禀将军,似有一队兵马朝着此处而来,不是我们的人。”兵士禀报。
    泪珠无知无觉落下,连绵不绝,眼前还是尸体上血迹的崔岫云听到了“姜笙”两个字。
    带兵前来的是姜笙,只是她私自调兵,被面前这个将官关到监牢里去了。
    “收拾收拾,送太子回京吧。”那将官说着。
    监牢的人塞了钱,去见了姜笙。
    她拿出那赵钦明留给她的那支令箭:“这是什么?”
    坐在牢房里的姜笙望着她如行尸走肉般的神情,嗫嚅了一阵。
    秦宛是在姜笙来此后两日才到了这处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打点上下救姜笙,就被崔岫云拦下了。
    “秦老板,可否借你的商队,帮我个忙。”她素服薄衫,披着麻衣,明明手指都发紫,却好像感受不到天地间的冷意,垂首行礼,神情恍惚。
    “何事?”
    “七日之内,我要太子身中数箭,被火焚死的消息,传至每一个领兵的岭北勋贵耳中。”她淡淡说着。
    她见秦宛点了头,转身缓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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