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好像没有秋天一般,运动会刚一过,气温就降下来了。统共也不过一天的光景,程嘉迦就已经从夏季校服换成了套头毛衣。
周日晚上要补课,程嘉迦吃过晚饭就出了门,到达恒远的时候刚过六点。
11月对于学生们来说,第一学期的进程已经过半,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所以这节补习课也就没讲新知识点,补习老师选了些易错考点巩固知识。
但恒远毕竟是做尖子生培训的,所以老师讲的时候速度也快,不会照顾到补习班里的所有人,大多数学生都叫苦不迭,说讲太快了记不住这些考点。
老师忽然喊了她的名字,“程嘉迦。”
好在她出神不算深,立马反应过来了。
老师看她眼睛回神了就问,“今天知识点讲的很快吗?”
林穗马上向她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希望她能和老师说下知识点太多,讲太快记不住。
程嘉迦挠了挠头,“……有点快吧?”
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快就是快,慢就是慢,有点快吧是什么意思?不是我说你们……都醒醒……我再说一遍,没有第叁遍重复了。”
她一边记着考点,一边听着老师的声音神游。
刚才林穗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今年的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21日的太阳落下后,22日的太阳将不会再升起,世界将会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林穗说的时候声音很小,但却掩盖不住她声音里的惊恐。
她总是爱信这些传说。
比如天上真的有牛郎织女,他们的确一年只能见一次;又比如世上真的有鬼怪,人做了坏事就会得到惩罚,缘生缘起,善恶有报,终会进入善恶循环。
程嘉迦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信鬼神,也不信末日传说。
若真要信,她信她自己。
翟渐青说他的教室就在她的隔壁,今天他上的应该是化学。
程嘉迦坐在窗户边上,任由凛冽的寒风撩拨吹起她的碎发,她的左脸颊被吹得泛了红,好像感觉到冷了,她才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早知道戴条围巾了。
一节课结束刚好是七点整,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林穗又拉着程嘉迦的手撒娇,“嘉迦,陪我去上厕所。”
其实程嘉迦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手拉手去上厕所这一行为,她思考过许久,但没想出个答案,最终归结于是女生的示好与占有。
你陪我上厕所,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不能随便找别人一起上厕所。
大概是这样吧?
她喝水不多,就不陪林穗进去了,干脆在外面等林穗。
林穗做事总是磨磨唧唧的,就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程嘉迦眼见着课间倒计时只剩两分钟了,林穗还没出来,扭头想要进去找她,情急之间撞上了从西面买水上来的翟渐青。
矿泉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瓶壁上沾了许多灰尘。
看起来这瓶水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冬天也喜欢喝冰水吗?
这样的疑问在程嘉迦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一时间也忘了道歉。
“怎么这么急?”翟渐青弯腰捡起那瓶矿泉水,又用纸巾将瓶子擦了个干净,“上次见你还没这么毛躁。”
她失了语。
上次见面是3000米结束之后,她扑进他的怀抱之中,远远看去,像极了投怀送抱。
原来投怀送抱不算毛躁吗?
翟渐青抬头看了眼标志,了然道,“进去找朋友?”
她点点头,“嗯。”
他倾身向前,好闻的杜松味钻进了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打在她泛红的左脸颊上,“你今天怎么一直低着头?身体不舒服吗?”
程嘉迦这一刻仿佛脑子短路了一般,她只觉得胃里咕噜咕噜的,和她的脑子一样,很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我胃不舒服。”
她又急匆匆丢下这样一句话,扭头就走。
速度之快丝毫看不出是一个胃疼的人。
回了教室后,她想起两件事。
她好像把林穗忘在厕所了。
上课铃响的那一刻,林穗也回来了。
另一件事是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说胃不舒服了。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上周英语老师说过的俚语。
一见到你,我的胃里就好像有一群蝴蝶在飞一样忐忑。
每周日晚上是翟渐青的化学补习时间,他报的是小班,上课人数也只有不到十个。
他们这个班和其他补习班不同,别的补习班注重查漏补缺,而他们的班级更注重难点解析。
班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中的学生,只有个别来自其他学校。
前两天的运动会带来的激情还没褪去,余星做着老师布置的化学题,拿脚踢了踢翟渐青的小腿肚:“青啊,运动会那女孩是不是你载她回去那个?”
翟渐青瞥了一眼正在看书的老师,装作自己听不懂的样子:“什么女孩?”
听翟渐青想要糊弄他,余星急了,“就那个扑你怀里那个,是不是那个年级第一来着?小姑娘挺厉害啊。”
余星还想再说些什么,翟渐青眉头却一皱,“她脚崴了一下,不是投怀送抱。”
那天程嘉迦倒在他的怀里后差点昏过去,整个人跌进他温暖的怀抱里,好在她没过几秒就缓过来了。
高中时代的流言传播速度不亚于信息时代。
程嘉迦晕在他怀里的消息最终传出去许多个版本。有程嘉迦故意不补充糖分就为了结束的时候倒在翟渐青怀里的版本,还有程嘉迦为了让翟渐青抱她故意不醒的版本,传到最后变成了程嘉迦故意勾引翟渐青。总之流言漫天飞,她被误解了,他却没有。
在这个事件里,如果有人是故意的,那个人一定是他,而不是程嘉迦。
是他要跟着程嘉迦在内环跑完最后一圈,也是他在她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故意站在她面前让她撞进自己的怀里。
没有人喜欢被误解,他想她也是。
翟渐青知道,自己私下的辩解没什么用,可他并不想让另一个女孩平白背上些羞辱。
看到翟渐青脸色沉了下来,余星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干脆将话题的主角转移到了翟渐青身上,“哥们,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他没开口回答,当作自己默认。
“下课去买水?”翟渐青说完这话的时候,下课铃刚好响了,余星套上外套说行。
小超市不远,男生步子迈得又大,没几分钟便上来了。
翟渐青远远就看到了程嘉迦站在厕所门口发呆。
月光和走廊的灯光交迭,冷暖不同的光线一同在她的身上出现,前面是出尘淡然,后面却是灯火人间。
他今年18岁,过去的18年里他的心脏日日夜夜跳动着,却没有如今天一般心动过。
以前他没收过一本妹妹的言情小说,上面写到:“我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那颗心脏上的血管盘根错节,像极了枯老树根。我以为它不会再有血脉贲张的那一刻了,直到这一刻,我才了然。原来心动是如此曼妙。”
他爱写议论文,记叙文和言情小说这种文体题材他是不看的。那时他看完这一段描写心中说心动便是心动,哪有这么矫情。可等到此刻,他才懂心动的感觉。
的确是矫情的。
再贴切的语句都无法形容出他此刻的感觉。
翟渐青只知道,他心动了,只是他不清楚他是在这一刻看到她清冷如尘的侧脸心动了,还是他过去几次的接触就已让他不自觉地沦陷。
等他想明白,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他感谢程嘉迦的冒失,因为她的冒失,才让她第二次撞到了他的胸口。
矿泉水瓶滚落在地,他弯腰捡起,她揉着脑袋。
心里是风起云涌,他却故作镇定:“怎么这么急?上次见你还没这么毛躁。”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翟渐青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吓到她了,他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进去找朋友?”
他这才得到了回应,“嗯。”
翟渐青倾身向前,想要看清程嘉迦的细微表情,其实他视力5.0,不需要靠近也能看得清楚,但人只要确认自己心动了就想无限地接近某个人。
“你今天怎么一直低着头?身体不舒服吗?”
“我胃不舒服。”
她逃也似的离开,不让翟渐青看清她微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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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尽量开个伪车吧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