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杰森努力崩住正直的表情,“我明天有一单大生意。”
几秒钟后,源纯妥协了,她像一只柔软的猫咪般伸了个懒腰,滑下沙发,走向盥洗室。
杰森注视着源纯的背影,红彤彤的大草莓歪挂在凌乱的发髻上,摇摇欲坠。
明明梳的是公主头,成品却宛如被阳光晒化的草莓冰激凌。
盥洗室里有镜子,只要源纯瞟一眼,她就能看到自己好好的头发被折腾成了鸡窝。
杰森:“……”
杰森三两步跨出去,拦住源纯,将她推回来按进沙发里。
源纯:“?”
“嗯……那个……戴着它睡觉会硌脑袋。”杰森边说边手速爆发,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源纯的辫子。
源纯简直要被困惑淹没了:我难道都不能看一眼成果吗?
“不好看。”杰森低声说,他抿紧嘴角,耐心地顺着源纯的长发。
虽然被折腾了一晚上,但解除束缚后,源纯的头发别说打结了,就连弯曲的弧度都没出现,很自然地回归了柔顺的状态,发质棒得令人嫉妒。
给女孩子梳小辫真是太难了!杰森懊恼地想,头发们宛如有自己的思想,特别难搞,不是这里鼓起一块,就是那里掉了一撮,该固定的时候到处乱飘,该蓬松的时候服服帖帖。
“不可能,”源纯反驳得干脆利索,“我不会不好看。”
杰森:“……我是说我的技术不行。”
听出了杰森声音里的沮丧,源纯打算安慰他一下,告诉他不梳也没关系,反正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梳过辫子。
但源纯还没开口,杰森就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满脸认真地对她承诺:“我一定会学会的!”
买不起太贵太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就只能在技术上多下功夫了。
别的女孩子有的东西,我们家小姑娘也不能缺。
家里的破电视恰好能收到一个教女性如何打扮得更加时尚的频道,每周三晚上十一点半播出,杰森根据节目调整了作息,一到点就捧着小本本坐在电视机前,认认真真地观看,还记录笔记。
就这样刻苦学习三个月,杰森终于出师了,他不仅能把电视节目教授的发型熟记于心并在源纯的脑袋上完美重现,还学会了融会贯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开发出诸多变种新造型。
杰森满意了,源纯也很满意——她终于不用去供电公司篡改自家高额的电费账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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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杰森坚持不懈的潜移默化下,源纯逐渐变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了——每天早睡早起,上街买菜,回家做饭,没事看看书,周末去附近的小公园遛弯。
而那张美得过分惹眼的脸,只有杰森一个人能看到,在其他人眼中,她的容貌是被调整过的,平凡低调得扔进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
源纯甚至开始思考怎么把杰森弄进学校。她有天买菜回家,听到一个头秃的男人在打电话,谈论的内容就是孩子上学的事。
“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儿啊,跟我一样,人生一眼就看到头了。”
男人愁容满面,绞尽脑汁想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好一点的学校受教育,博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
源纯停下脚步,站在男人身后听了好久,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犯罪巷是个小泥沼,哥谭市是个大泥沼,其中的人有的不断挣扎,试图逃脱,有的享受沉溺下坠的过程。源纯觉得杰森是想出去的,虽然他从未提起过,平时也表现出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每天就是活着,有口饭吃,能活到哪儿算哪儿,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杰森的眼底仍然有不屈的光。
杰森顽强得如同一株野草,一次次被踩倒,但只要还剩一口气儿,就能拼命抓紧一切机会深深扎根,从贫瘠的土地中汲取足够的水分与营养,积蓄出再度倔强抬起头的力量。
可野草也有枯萎的时候,源纯不想看到杰森枯萎的一天,既然他想走,那她就要帮忙完成心愿。
每当源纯作出某些能改变她人生的决定时,总会有意外抢先一步到来,打碎她已经习惯的平稳生活。
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教会了源纯一个道理:如果你特别重视一个人或者东西,最好把他摆在你随时随地能伸手够到的位置。
考虑到杰森不能被揣进兜里,他也拒绝源纯跟他一起工作,源纯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给设在杰森身上的焦点增加了传送功能。
一旦杰森有危险,她立刻就能传送过去救场,这样总行了吧?
但命运真的很爱开恶劣的玩笑,当焦点又一次被触动,源纯瞬移到杰森身边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或者说,正是她的存在加速了杰森走向死亡的进程,哪怕只加速了区区一秒。
漆黑的夜晚,悬挂在天幕之下的弯月冷凝如铁,海上吹来的风带着潮湿的咸腥味,从耳畔呼啸而过。
源纯于半空现身,她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人愣了片刻,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思维快,她抬起手牢牢抱住上方的杰森,随后跟他一起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
头顶响起纷乱的欢呼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清晰。
“哦吼——摔下去了摔下去了!”
“你们拍下他挣扎的样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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