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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前太子突然被废,不久敬亲王被封为辅政亲王,一时风光无两。
    敬亲王曾多次替陛下出征,立下赫赫战功而被陛下破格封为异姓王,后一直深得陛下信任,虽然现在外面开始有传言说敬亲王对陛下做了什么,毕竟只有年幼的皇帝才需要辅政,而陛下已经年近五十。
    不过这些流言很快就被官府的人整治,现在大家只知道敬亲王是当今最有权势和威望的王爷,而追随他的官员现在都混得风生水起。
    此消彼长,亲太子一派的大臣则开始被排挤,景府曾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现在的日子更加难过。
    南安公主与敬亲王关系匪浅,若是能攀上她的关系,向敬亲王一派示好,景府也能从如今的泥泞中脱身。
    景老夫人也同意大儿媳的做法,便让她安排此事,只是万万没想到会选中景芸,最后不得不把当年的一桩旧事说出来。
    景府以前也曾辉煌过一段时间,然而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在京中逐渐没落,令老夫人欣慰的是,她的三儿子聪慧过人,十九岁便登科及第得到陛下重用,而且更让人惊喜的是,当时的南安公主也相中老三。
    那时她满心期待老三尚公主,光耀景府门楣,却不想他竟然一口拒绝了公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她还是知道公主一直记恨此事,比如她从不会邀请三媳妇去公主府赴宴。
    大夫人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被选中,只是心里也暗暗埋怨老夫人为何之前不说此事,现在她们巴巴求上公主,岂不是被公主笑话。
    二夫人却不以为然,那件事过去已久,而且这些年公主也没有针对景府。
    于是说道:“娘,既然公主选了景芸,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放下了这段旧事,不会为难我们一个小小的景府。”
    如今南安公主不仅嫁了心仪的夫婿,还育有四个儿女,生活美满幸福,怎么可能还会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再说了,三爷夫妇去世三年,更没有理由为难一个孤女。
    “事已至此,就希望如老二家说的一样,老大媳妇,这件事是你的疏忽,一会儿你跟景芸说。”景老夫人想到那双哭得红肿、满是恨意的眼睛,心里就难受,本想着让她永远待在老宅,大媳妇却非要让她回来。
    从荣庆堂出来,景芸又气又喜。
    大伯母竟然打算把她嫁给吏部张侍郎的大儿子,大伯母说吏部侍郎张大人已经派了媒婆上门说亲,他的大儿子看中了景芸,让景芸作好嫁人的准备。
    原来半个月前大伯母突然带她去张府赴宴,就已经算计着把她嫁入张府,张大人的大儿子肥头大脑,油腻好色,景芸有幸见到他在花园里调戏丫鬟,最后还迫不及待抱着丫鬟进了最近的房间。
    这样的人如何能嫁,景芸想也不想当场拒绝这门婚事。
    本以为大伯母会继续威逼,结果她又说起另一件事。
    “大伯母知道张府大公子不是良配,可是我们景府也得罪不起张大人,好在前段时间南安公主为郡主挑选陪读侍女,我就想着若是你能应征上,张大人自然就得放弃这桩婚事,便为你报了名。”
    “所以?”居然连问也不问她,就直接报名了。
    王公国戚都喜欢为子女找一些玩伴陪读,这是排场和身份的彰显。
    没落世家也甘愿把子女送去当伴读,一来可以攀附权贵给家族添荣光,二来也能让子女结交更多人脉,怎么算都是划算的事情。
    可说是伴读,其实比丫鬟好不了多少,遇到个祖宗纨绔,就更加水深火热,这种事还真不少,不过都被大家族抹得干干净净,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大伯母笑:“我们景府的女儿自然是好的,那么多报名的世家小姐,公主偏偏就挑中了你,也是你有福气,能够随侍郡主。”
    景芸也感到很意外,她回来不久,便听大姐和二姐她们提起过南安公主府,不过她们除了讨论公主的风流雅事,提及最多的就是公主的大公子,苏逸侯爷。
    苏逸侯爷长相俊美,年纪轻轻就承袭父亲的爵位,身份尊贵无比,将来的前程更不可估量。
    如果成为郡主的陪读,自然就能够经常见到苏逸侯爷,若是幸运被他看中,还能直接飞上枝头当凤凰,大伯母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还用张家的事威胁她。
    所以里面一定有猫腻,景芸委婉表示愿意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大姐二姐她们。
    大夫人本就窝着一肚子气,见她如此不识好歹,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来:“若不是公主钦点,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去公主府,就你那倔强脾气,指不定会给景府惹来多大的麻烦。”
    得了天大的便宜还嫌弃,大夫人现在就后悔没早点为她定亲,把她嫁出去省得碍眼,现在却需要她为景府长脸。
    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去公主府,大夫人最后抛出两个选项:要么去公主府、要么嫁人。
    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去公主府,不过看大伯母气多过喜的样子,兴许真是公主点名要她。
    景芸相信大伯母一定会促成这门亲事,即使不是张大人的儿子,也会是其他人,而且祖母还是一如既往地默许大伯母做的一切,她算是对这个家彻底不抱希望了。
    对比之下去公主府会更好,至少可以避开嫁人,往后她再见机行事,说不定会有转机,不然干坐在景府,最后只有被随便嫁人的命。
    大夫人很满意景芸的识趣,当初她确实有意与张府结亲,如果能成,夫君年底的升迁一定会更顺利。
    可惜张夫人眼高于顶,说景芸无父无母,配不上她的儿子,还说如果景府肯嫁大姑娘,倒是可以考虑这门亲事。
    大夫人当时就在心里唾骂了一百遍张夫人,也不看看她家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也好意思掂挂别人家的好姑娘。
    景芸刚回房,后脚大伯母就派人过来培训她的礼仪以及该注意的事项,无非就是听从公主府的安排,不能违逆郡主,若是做错事被罚,景府也无力救她。
    最后还特别提醒景芸,如果她做错事连累景府,景府一定会把她逐出家门,不承认她是景府的子孙。
    听到最后,景芸的叛逆心就起来,她还真想做点不好的事连累景府。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景芸趁机向大伯母索要了自己的丫鬟嬷嬷的卖身契,把她们安排在母亲陪嫁的庄子里,这样她才能安心离开。
    大伯母本来不愿意,景芸也不客气,直言愿意嫁到张府,给景府的门楣添砖加瓦,反正公主府那边的事已定,景府反悔,公主那边必定会怪罪。
    三天后,公主府的人便上门接人,来人嫌弃景芸的衣物寒酸,配不上公主府的面门,最后只能拎着一个小包袱上马车。
    景芸看了眼公主府下人的衣服,再对比自己身上的,下人都穿上好绸缎,也不怪她们会如此嫌弃。
    景芸对南安公主的了解都来自坊间,据说她是个美丽且风流恣意的公主,虽然不是太后所出,却很得太后及陛下宠爱,而她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就是先后嫁的两任驸马。
    第一任驸马是安北候世子,安北候当时掌管兵权,权势滔天,当时这门婚事被不少朝臣反对,毕竟安北候家的势力若是再继续壮大,难保将来不会造反,谁知安北候没多久就战死在了沙场。
    安北候世子袭父亲爵位,结果三年不到也病逝,最后安北候的爵位被南安公主长子承袭,孩子年幼无力掌管兵权,兵权就直接被朝廷收了回去。
    一切都很凑巧,于是开始有人猜测公主下嫁安北候是朝廷收兵权的计策,各种权谋阴谋一度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公主再嫁,不过这次是享有百年清誉的文官世家,就在大家扶额盯着新驸马家族会如何败落时,新驸马的家族却越来越好,如今已经成为京中头一号世家。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下,景芸拎起包袱下马车。
    这里不是正门,景芸虽然没有来过公主府,也知道勋贵世家的大门必定雄伟富丽堂皇,而眼前的却是一个小门,进出的都是奴仆。
    没想到她连从正门进去的资格也没有。
    还没等景芸开口,之前接景芸的公公又领着一个嬷嬷走过来。
    “景小姐,这是刘嬷嬷,接下来的一切就由她来安排。”公公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便带人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公主规矩深严,刘嬷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介绍公主府的注意事项时也是一板一眼,多余一个字也没有,想到以后要被千百条规矩束缚着过日子,景芸就头皮发麻。
    公主府非常大,红墙绿瓦环绕,奇珍异草遍地都是,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突然前面的人停下,景芸及时刹住脚,脑子也瞬间从周围的美景回神。
    刘嬷嬷拉着景芸站在路边,然后低头朝迎面走过来的人行礼,景芸本想看看是谁,被嬷嬷用力按下脑袋,然后就看到一双男式金丝云履从眼底走过,后面跟着几个黑白皂鞋的侍从。
    这些人步履沉重有力,一种无名的压迫感从气流中流淌过来。
    第3章
    男子走远后,刘嬷嬷才让景芸抬头,这次难得出声对景芸解释:“刚刚过去的正是我们公主的长子,安北侯,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将来若是碰到,一定要像今天这样低头行礼。”
    原来是安北侯苏逸,怪不得气场这么大。
    景芸最近又特意打听了公主府的一些事情,得知苏逸三年前跟随大军出征,也是最近才回京,现在他不让人看他的脸,难道在战场上被人毁了姣好的容貌,以至于不敢见人?
    那就可惜了,届时京中多少女子要伤心欲绝啊。
    苏逸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刚才那人是谁?”
    林木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主子指的方向,刚才遇到的正是公主身边的刘嬷嬷,另外那名女子没见过,想必主子问的就是她。
    是谁?林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恍然想起:“侯爷,莫不是景府的六小姐,大郡主新的陪读,还是你亲自选的呢。”
    大郡主已经连续轰走了五名陪读,公主可没少为此事头疼,饶是郡主如此折腾,仍然有不少急于攀附权贵的破落世家为女儿报名。
    公主看着一次比一次差的名单,干脆把选择权交给郡主,刚好那天侯爷也在,郡主便让侯爷从名单里选一个。
    林木记得侯爷那天就是随便指了一个,相当敷衍,也难怪他不记得。
    景府小姐,苏逸想到那晚的事,鼻子就不受控制发痒,眸光也慢慢变冷。
    景芸这次要陪伴的正是苏逸的妹妹,苏柔郡主,景芸曾在宫中见过她,是个十分有个性的女孩,同龄的孩子谁也不敢招惹她,不知道三年之后的苏柔变得怎样。
    刘嬷嬷领着景芸走进大郡主的瑞福轩,在园里粗略转了一圈,大致介绍内部的布局,最后就来到最里面的一排房子,打开其中一间。
    “景小姐,这是你的房间。”
    房间不大,布置很温馨,里面一应生活用品俱全,还算可以。
    安排好景芸的起居,刘嬷嬷又唤来一名小丫鬟:“这是月枝,姑娘有事可以找她。”
    景芸侧头打量低着头的月枝,原来还给她安排了丫鬟,刚开始被告知不能带随侍丫鬟,景芸都做好了自己端水洗衣服的准备,现在有人做这些事她也清闲了。
    刘嬷嬷走后,景芸随便把包袱丢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算先喝口茶再跟月枝聊聊,谁知还没开口,月枝就以还有活要忙,先行退下了。
    原来不是给她安排的专属丫鬟。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刚才嬷嬷说公主正在前厅见客,让她先在房间休息,景芸百无聊赖地钻进被窝里,嗯,休息这件事我最会了。
    迷迷糊糊间,景芸听到门外有动静,难道是郡主回来了,闭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一圈,最后才恋恋不舍起床梳洗。
    景芸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几个奴仆正往旁边的房间搬箱子,心里有些好奇,混进人群里瞅了眼室内,傍边的房子是一个厅卧套间,足足比景芸的大一倍,装饰也更豪华。
    与之一比,景芸的房间倒像是一个丫鬟房。
    “你是谁,别在这里碍事。”一个圆脸奴才推了一把景芸,眼睛里带着不屑:“耽误了表小姐入住,你可担待得起?”
    表小姐怎么也住这,不该住客房或者专门拨一处院子给她吗?公主府这么大,找个院子不难吧。
    “景小姐。”月枝拍了拍景芸的肩膀。
    两人回到景芸的房间,月枝才解释隔壁房间是怎么回事。
    原来隔壁房即将入住的周燕表小姐,也是大郡主的陪读,她是前安北候妹妹的女儿,公主今天招待的贵客就正是她们母女,公主府确实给她单独准备了院子,周燕为了更好陪伴大郡主,便主动提出住进大郡主的院子。
    没过多久就有人唤景芸去前厅见公主,景芸跟着随从来到前厅,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正犹豫要不要此时进去,就被人推了进去。
    景芸进来时,公主正与一位红衣夫人说话,如果没有猜错,那位夫人应该就是前驸马的妹妹,周夫人。
    下首坐着三位少男少女以及两名稚童,男的长得十分俊雅,他脚上的鞋景芸见过,正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人。
    原来他不丑,还长开变得更好看了,景芸差点都认不出来,少时他们曾有几面之缘,现在苏逸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与三年前大有不同。
    突然那双不耐烦的眼睛扫过来,景芸连忙转头避开。
    坐在苏逸旁边的女孩跟他长得很像,就连神情也相似,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看年纪应该就是苏逸的妹妹,苏柔。
    坐在他们对面的女孩却恰好相反,眉眼带笑温柔恬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这样的人更讨人喜欢,现在公主最小的两个孩子就围在她身边,“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人家一大家子欢聚在这里,景芸显得格格不入。
    景芸的到来让大厅的热闹戛然而止,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过来,景芸调整呼吸从容对公主行礼。
    却一直没有听到公主的回应,景芸只能继续保持屈膝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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