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注意,九皇子的马车混在其中,大摇大摆赶过来。
只有面上和太子寒暄正兴的娄无衣,远远望了一眼马车,深感稀奇。
那马车极为华丽,帘面用上好的天凉丝缎锦,盖顶为青澜织缕绣,边角挂着七色琉璃球,有银线缠绕,在雪色里闪着璀璨的光。
凉风扫过马车,便引得琉璃声习习。
她的动作,自然引起了太子的注意,他眼神随意扫了过去,下一刻,表情顿时懵然。
小九怎么来了?他早就派人说了不必再来。
周围官员也察觉到不对,顺着看过去后,俱是一愣。
九皇子怎么赶来了?
这是娄无衣语气犹豫,点到即止。
太子殿下保持镇定,皇弟应是奉父皇之命前来迎王爷。
娄无衣点点头,目光朝那边看去。
马车大摇大摆靠过来,九皇子亲卫下来行礼,里面的正主却安静如鸡。
耐不住恒安王仰着脸看过来那乌黑明亮的眼神,太子温声细语的对着马车说话,小九,恒安王已到,快下来拜见王爷。
闻言,马车里毫无动静,过了几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娄无衣转过脸,视线轻淡的落在帘上,却始终不见人出来。
太子正要上前两步去看,眼前一幕却让他猛的站住了脚步。
马车小窗慢吞吞伸出半截手臂,裹得严严实实,包得像个猪蹄,不知所云的在空中停顿片刻,随便对着前面挥了挥手。
早上好呀恒安王。
娄无衣:
太子:
打完招呼,那猪蹄似的手臂嗖的一下便缩回去,似乎再慢两秒就会被冻成冰坨。
太子差点没稳住冷静的神色,背对着人群,平地险些来了个趔趄。
亏得平日里修养良好,太子转过身,神色略有些勉强,挤出一丝笑,王爷见谅,皇弟年幼,莫要与他计较。
娄无衣眼角微挑,眸底意味不明,嘴角扯了扯,九皇子率性坦诚,本王很是欣赏。
这样遵从本性肆意而为的皇子,也就只有愉贵妃所出的九皇子敢。
太子唇瓣微动,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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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阵仗摆的比城门口还气派,两列仪仗兵并排开路,百官山呼万岁,御林军精神抖擞,面容肃立。太监尖细唱礼声响彻銮殿,娄无衣恍惚以为自己是来登基的。
进入殿中,皇子公主错列而落,上首皇帝强打精神却依旧难掩病容,岁数也就四十多,老的好像五六十。
身边陪坐的妃子风华绝代,容颜姣美。此等风姿,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九皇子的生母,老皇帝最为宠爱的愉贵妃。
娄无衣的目光稍稍停留一瞬,心下忽的想起城门口那随性皇子,不由冒出个念头,贵妃如此,那九皇子又该是何等相貌。
宴席用膳所置的玉碟都用上好的羊脂玉,更不用说桌上盛菜的琉璃盏,溢光透彩。
野鸡翻身成凤凰,短黑尾羽一朝变成亮红金翎,它得意的散开长羽,巴不得所有人看到它有如何美丽,却不知暗中早有猎手窥视。
老皇帝娄无衣心中哂笑。
这布置多少有些自乱阵脚。
几息思纣间,她已经走到殿中,作为臣下,该行的礼可不能少。
微臣拜见皇上。娄无衣本本分分的行了大礼,神色平静,一如传言所说那般温顺乖巧。
天启行礼需要双膝跪下,堪比给祖宗祭拜。
换做别人穿进这样的朝代,单论行礼都能被膈应死。
但娄无衣很会想,祭拜礼都是给死人跪的,反正老皇帝活不了多久,她就当是提前攒功德。
无衣快快平身。皇上挤出个满面慈爱的笑,招手让她上前几步。
娄无衣依言而动,没有抬头。
皇上哎了一声,神色怀念不已。
朕记得上次见你,还是个白面团子。一晃十几年过去,咱们无衣都长成大姑娘了。
皇上说着笑了起来,殿中也跟着响起善意的哄笑。
皇上见过臣?娄无衣把小姑娘的神态拿捏正好,微微抬头,眼睛水润润的看人,臣确实不记得这事了。
皇上又笑,你那时还小,当然不记得。
聊了会儿小时候的事,皇上表情更加亲近,又关心至极道,漠北离临朝千里之远,无衣此行辛苦了。
多谢皇上关心,臣能来参加年宴已是莫大荣幸,圣恩浩荡,臣惶恐不得,何来辛苦之说。
皇上的关心并未让娄无衣言出其他。
而是面色更加恭敬,礼数更加周全,连话说的也滴水不漏,惹得一旁愉贵妃都抬眼瞧她。
九皇子城门失仪的事,早就传回宫里,皇上做好准备照单全收娄无衣来告状,却不想她只字不提。
实在叫人意外。
太子也不由得朝她看过来,念起城门口她说的那句话,敛目沉思,究竟是有心感叹,还是愚钝不知事。
这恒安王虽未及笄,也还没授爵,行事却极有分寸,言辞也极老练,比起朝中老臣不遑多让,怪不知那些怯懦不知事的传言又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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