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子打了个寒颤,于是道:“这……江郎中今日没空,便算了,我们回府与金爷汇报下。”
他们匆匆离去,下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看着那张裂成两半的桌子,沉默片刻,不知所措。
“稍等。”江郎中说。
他转身进了屏风后的内室,黑衣少年冷冷扫了眼两中年男子离开的背影,也跟着进去。
内室里,姜朔随手关上门,取下帷帽,轻吸了口气,道:“第五张。”
这个月还没结束,这已经是尹隋劈坏的第五张桌子。
少年模样的尹隋黑着脸,忿忿道:“他们说我坏话。”
“明明是本尊……”尹隋说,“救了萧尘那些人,如今本尊灵力全无,他们倒不敢在外说承了本尊的情。”
姜朔抬手理了理尹隋的头发,闻言道:“是他们的错。”
当日,在东衍自爆灵核后,尹隋没有进留魂斛,而是用灵核内所剩灵力,为玄极门地界内半死不活的弟子们设了个防御法术。
一刻钟后,东衍自爆灵核的余波才逐渐平复,玄极门的除魔大阵也同时消失。
而尹隋的灵核……也碎成了粉末。
甚至因除魔大阵的威力太强,尹隋无法抵挡,身体千疮百孔,百年修为一朝散尽,外貌竟倒退回了少年之时。
姜朔在事后找到他时,尹隋已陷入深度昏迷,花了整整半年的功夫才转醒。
醒来后,又用了一年有余的时间,才将身体恢复与普通人无异。因此尹隋如今天天爱在医馆里活蹦乱跳地劈桌子,姜朔也拿他无可奈何,只是纵容。
两人搬来小镇,算来也有不长不短的三年。
姜朔带着重伤的尹隋,起初是当遍了身上值钱之物,才买来这一处略显偏僻的宅子,本是图个清净,不料医馆开张后,人一日多过一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尹隋盘腿在榻上坐下,蹙眉道:“那什么金爷寻你是何意?”
姜朔摇摇头,重把帷帽戴上,安抚好了少年,准备出去看诊。
尹隋看他动作,如有灵光乍现,突然开口:“定是那日的几个人窥见你的样貌,又传出去了!”
说来也是件乌龙事,数日前姜朔看诊,黄昏时碰见个带三岁幼童的妇人,幼童高热不止,还很有力气地在妇人怀里挣扎踢打,姜朔抱孩子时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打掉了帷帽。
虽然姜朔很快捡起帷帽戴上,医馆里外人也不多,但该妇人以及她身后排队的几人都纷纷露出惊愕神情。
尹隋神色非常不高兴,目光里杀意昂然:“哪来半老不死的老头子,也敢如此嚣张,等本尊——”
他的嗓音忽然顿住,因为姜朔走过来,一手轻撩起帷帽上的轻纱,俯身弯下腰,用唇封住了尹隋不满的话语。
虽然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显然尹隋吃惊至极,连眼都忘了闭上,就愣愣看着姜朔,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圆溜溜的。
姜朔见好就收,从容直起身道:“你身体尚未好全,切忌动武斗殴,好好待在屋子里。”
随后,姜朔走出内室,去外堂坐诊。
尹隋呆呆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唇,沉思半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枉自己费劲心机,花了大半条命救回修真界那群蠢货……如今三界中关于要将“尹隋”斩草除根的势头已过,也极少有修士再提起要追杀自己,此事是否与祈凤于普那群人有关,尹隋通通不在乎。
最重要的,是这一步棋让姜朔放下了心防。
尹隋思绪万千,心内既酸涩又充溢着甜蜜,坐在屋中自顾自笑了半天,才听见外堂传来细微的喧哗声。
又有人来找姜朔麻烦?尹隋皱眉。
他当即出了内室,一下听见医馆外有人高喊道:“江郎中,大事不好了!我们金爷中风昏过去了,您快来我们府上看看!”
姜朔正低头在一张小凳上写药方,闻言抬头看了眼医馆外排队的人群,对闹腾的几个金府仆从说:“城中妙手药铺的掌柜,最擅医治中风癫痫,从此处过去不用半刻钟。我这医馆今日还有不少病人需要看诊,还请诸位劳驾往别处去。”
那十几个仆从堵在医馆门口,皮笑肉不笑:“咱家金爷说了,就要江郎中过去替他看诊,别的大夫他不相信。”
他们结结实实挡在医馆门口,不让排队的人进来,渐渐有人怨声责骂,但这群人装作没听见,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堵着。
姜朔又看了眼外头还想进来看诊的病人,起身走到门口,对他们道:“行至这条街东端再右转两百米,是刘郎中的医馆,你们今日先去他的地方看诊,与他说将钱记在我帐上。”
等病人陆续散去之后,姜朔看了看那十数个高大的仆从,问:“一定要我到金府上门看诊?”
一人答:“自然,江郎中请吧。”
他让开,示意身后抬轿子的人上前。
姜朔还没再次开口,医馆里忽然传出一声:“好啊。”
黑衣少年从堂中走出,俊秀的面容上笑意玩味,瞥了一眼那些仆从,漫不经心道:“他去可以,不过我得跟着。”
先前来过的中年男子见他的模样,就不自觉发虚,但恃着自己这边人多,又胆子壮起来:“金爷只邀请了江郎中,你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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