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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阚云开脚步停顿,不可置信地回望撞进李凯肯定的双眸,她错愕万分,跌坐回椅上。
    顶罪……
    二人相视无言,谁都没有说话。
    顾煜酒醉无意透露出的线索消息让李凯惊骇不已,回想他反常举动,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李凯清空桌面,他深谙心理之术,“我们当时研究了整一夜,没有一个人不相信你,只是那些所谓的证据毫无破绽,全部指向你,就算你咬死不承认,也足够定罪,你明白吗?”
    眼见阚云开情绪起伏波动,双手紧握着,李凯向店员索要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掌心。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去对你说那种话,甚至知遇歇斯底里打他的时候,我都没有拦着,直到你走后的第三个月,他在申大后街喝多了,店员联系不到其他人,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把他扛回家,他以为是你回来了,醉醺醺拉着我说了很多,我才知道整件事的原委,但是他清醒过后,说什么都不让我告诉你。”
    阚云开用力握着玻璃杯,直接泛白发紫,崩溃吼道:“够了!我不想听了,你赶紧走吧。”
    “他根本就是想让你对他死心,这样他才能把准备好的资料文件交给钟科长,然后换你出来,如果他知道你怀孕了,就算枪顶着脑袋,他都不会这么做,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分析资料那晚,顾煜则看出其中暗藏玄机,证据表面针对阚云开,实则条条均指向他,仔细探寻背后线索,都能与他牵连,阚云开不过是傀儡引线而已。
    有人意欲利用阚云开钳制他,从而拉他入泥潭陷阱。
    他回家整夜无眠,想尽一切办法将现有证据引到自我身上,只差一步,就能让阚云开平安无事地摆脱无谓的指控。
    只差一步。
    附近的顾客注意到阚云开失神颤抖,走来询问道:“女士,你需要帮助吗?”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顾客继而对李凯说,“先生,我想现在你需要离开,否则我们会报警的。”
    李凯认真解释情况,顾客再三与阚云开确认,待到阚云开缓慢点头,才各自离去。
    大脑一片空白,浓墨泼上都难染半分颜色,阚云开呆坐在椅上,他们二人在彼此面前撒谎从来都瞒不过几刻,然而那一天,顾煜冷漠的态度实实在在骗过了她。
    她忆起离开申城那日,顾煜央求她在机场等候片刻,哪怕听他说完再走都行,但她没有等。
    之后,她切断顾煜的各种联系方式,毁坏电话卡,拉黑微信名片,做了一切挣扎去忘记摆脱他的存在,从不曾想过背后另有隐情。
    “你当时在医院,他差点把我爸和陈指导的办公室给掀了。”
    *
    七个月前
    阚云开住院的第五天,情况有所好转,顾煜开车回到部队,匆忙跑向陈自臣的办公室。
    李凯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顾煜的状态活像是要吃人,他冒险拼命截停顾煜起风烧火的步子,劝阻说:“煜哥,你冷静点,事情马上就要调查清楚了,你现在这么横冲直撞地冲去陈指导的办公室,会把事态弄得更复杂。”
    顾煜肌肉紧绷颤抖,眼前尽是阚云开双腿浸血的画面,他双目猩红,凝结着不忿的怨怼,警告道:“放手!”
    李凯不能放任他发疯,反剪住他的胳膊,顾煜咬紧牙关,颌线顺耳滑至前颈,凌人煞气十足,“李凯,你别逼我动手,你让我怎么冷静!躺在医院的是我妻子,没的是我孩子!”
    顾煜基本蝉联擒拿格斗比赛的冠军,欲要摆脱他的桎梏,亦如碾死蝼蚁般轻松。
    他甩开李凯,疾步跑进办公大楼。
    多日不眠不休,顾煜站在桌前倦怠疲思,眼球充血,噬人的模样,陈自臣挂断电话,揉捏眉心道:“顾煜,我早就提醒过你……”
    “事情不是她做的,你们应该也调查得差不多了不是吗?”管弦乐器低音轰鸣,顾煜声音嘶裂沙哑。
    他说:“这么多年,我差点在山上被狼咬死的时候,我没有怨过,几次昏迷游走在生死线上的时候,我也没有怨过,就只当是我当年活下来的代价,你们所有人都说让我忘记那些不堪,告诉我师父的死不是我的错,可又时时刻刻不在提醒我,这一切都不应该属于我。”
    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顾煜双手扶额,靠桌滑坐在地上,“就只有她……只有她真的想要拉我出深渊,可是你们为什么连我最后的希望都要夺走?”
    偌大的办公室中,唯能听见顾煜隐忍闷声地低吟,窗外训练口号声肆意飘进对话间隙,显得刻意妄为。
    他连发泄都只能克制着。
    “我就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这样你们都不能答应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承担这份罪责,我来就好。”
    陈自臣如何不明白顾煜多年来的委屈磨难,可有些事情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他绕出座位,缓缓蹲在顾煜身边,“事情确实调查得差不多了,阚老师不会有事,至于你们的孩子,我很抱歉……”
    顾煜虚晃站起,捡起掉落在地的帽子,一步一步走出陈自臣的办公室。
    他靠在车边,视香烟为麻醉剂,一根又一根地吸入肺中。
    *
    “以他的身份,一旦定罪,后果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你们的孩子,他现在埋在哪儿你都不知道。”李凯接着说,“还有,他怎么可能知道周仪的姐姐是你父亲的前任秘书?你觉得他会为了保护周仪而伤害你吗?”
    阚云开不是不相信顾煜,只是在这段感情中,她从来缺乏自信的能力和底气。
    她艰难消化着这些碎片化信息,泪水如瀑,涌动着,辛酸着,“我真的好累,一路走来,你和知遇清楚,我从来没有停止追寻他的脚步,可我也有疲倦的一天,我也有想放弃的时候,以他的能力,如果他想来找我说清楚,你这次参加的会议,他一定来得了,不是吗?”
    李凯说:“他来了,第一天到的时候他就去找你了,还从申城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枣糕,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以后在酒店楼下的酒吧里喝了很多酒。”
    “他回房间,就把这个签了。”李凯指着桌上的文件说,“让我带给你。”
    阚云开打开李凯推来的档案袋,里面正是她交与封维的离婚协议书,尾页尽头,男方姓名栏处,赫赫“顾煜”二字。
    “他说,你有新生活了。”
    原来那天灯柱后匆匆而过的身影,真的是他。
    她以为的无意,不过是他地动山摇也要守护的光。
    阚云开拭尽泪水,鼻翼翕动,“你们住哪儿?”
    “他昨天已经走了。”
    阚云开问:“他走哪儿去了?”
    “他能去哪儿?”
    “苏国?”
    李凯说:“你别去苏国,那边最近不太平,真想见他的话,回国等吧,他这次很快就会回国,我们出境一趟太难了。”
    李凯走后,阚云开在座位上沉思呆坐良久,暮色苍茫降临,她也没有离去的想法。
    许是李凯与夏知遇沟通消息,夏知遇又通知了刘林希,赶在晚高峰结束前,刘林希风尘仆仆抱着电脑赶来咖啡厅。
    不等刘林希张口问询,阚云开说:“林希,我可能要离开纽约了。”
    “我知道,去吧,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来源于网络热评
    第七十二章
    三次来苏国, 都赶逢燥热难耐的旱季,走下飞机客梯,烈阳流金铄石, 如血的炽焰泼洒在机身双翼,体感不适尤甚置身熔炉之中。
    即使已是下午五点的酉时天, 灼灼红日亦不见半分收敛。
    苏国局势急转直下,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机场除却战地记者以及少数他国滞留人员,鲜有旅客到来。
    阚云开取出行李站在到达大厅中,茫然不知去向, 半坠在褪皮墙面上的老式钟摆的时针似指着六点方位, 国内零点有余, 她纠结再三, 拨通了李凯的电话。
    夏知遇有孕在身, 夫妻二人为迎接健康可爱的宝宝, 一起科学合理地调整作息时间, 已然安稳入睡。
    手机在床柜上嗡鸣作响, 李凯睡梦惊醒, 他微眯双眸快速接起电话, 终止扰人清梦的震动声,只怕打扰孕妇枕中酣睡好眠的准妈妈。
    他蹑手蹑脚地退出卧室, 虚眸看清来电, 清嗓应声, “喂?”
    阚云开言简意赅道:“我在苏国, 怎么联系顾煜?”
    呵欠凝滞半空, 李凯生止住动作, 骤然清醒, 他焦急说:“阚云开,你是不是疯了?那地方现在那么乱,你干什么去啊?”
    阚云开不言反驳之词,这次是她任性了。
    与李凯咖啡厅短暂交谈分别后,她在公寓辗转反侧,思虑不眠整宿,还是不能安心回国等候。星月与朝阳交替瞬息,她坐在电脑前,确认机票订单。
    没有他的日子,夏蝉仍鸣,秋风依旧,冬雪会落,周而复始,如果不曾知道真相,她想她能再挺过一个季节,待到春雨和鸣,机械麻木又毫无意义地捱过将来心灰的日日。
    然而,然而……
    原来不止她一人抱残守缺地站在原点,以胆小逃离和佯装无事来维持假象体面。
    她想见他。
    “你在机场等着,不要出航站楼,我现在找人联系他。”事情已成定局,李凯只有想法解决问题,降低危险成本。
    李凯悔之莫及,在纽约与阚云开所说的那席话时机不趁,以阚云开的心性,必不会听话坦然回国。
    两个人都是疯子。
    阚云开坐在行李箱上,目光紧锁机场仅有的出口,与前两次不同,机场不远处增设了两道安检口,政府军全副武装,仔细检查来往行人的证件。
    顾煜闻讯未等一刻,紧赶开车来到机场,出示相关证件阔步寻进航站楼中。
    释伽牟尼说:“只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能在同一条路上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同一个人见了又见。”
    如今他们都信了。
    顾煜疾步交错,在纷乱人群中环视寻找她的身影,转身撞上她酽酽而视的双眸,深藏内心的阴寒怒气浮漫外溢,他压着无尽的后怕与折磨大步跑来。
    已经忘记上次细致观察对方的神情眉眼是何时,阚云开不加挪动,抬首用那双蕴满雾气的眸眼看着他,接连不断地委屈与思念如泉涌,在眼底凝结似要爆发。
    “阚云开,我说话你是不是永远都听不进……”顾煜惴惴难安,率先开口,指责的言语被阚云开用尽力气的巴掌耳光打断,她面红耳赤,睫羽之下的忿然伤感呼之欲出。
    上次苏国之行,若非阚云开有公务在身,顾煜当即就会遣人送她回国,遑论现今局势危机四伏,多番叮嘱她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她竟然还敢来。
    无论何时、何因、何种境地,他都不允许阚云开身涉险境。
    “你就那么想死是吗?”阚云开指尖颤抖发麻,紧攥着拳头,冷言含泪质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闻言,顾煜诧异相视,猜测阚云开已然得知真相,他上前两步想要拥抱思念已久的欲想,被人抬手推开。
    “同心同德,共度难关,不才是伉俪夫妻该有的样子吗?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替我决定!”阚云开退后一步,积蓄多时的咄咄之词鱼贯而出,她接着问,“看见vincent吻我,你就放弃了是吗?我就不值得你稍微争取一下?”
    只要你努力些许,就没有人能在我的城堡修罗场中胜利,因为王位从来独属于你。
    语气逐渐羸弱,声音哽咽带泣,委屈、不甘、思念、愤怒皆找到出口发泄,阚云开接着问:“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看我一眼?”
    “不是……不是的。”去纽约前,自我预演多次的说辞面对阚云开的诘问泪水,全然混乱似无序的代码,处处存在bug,最终宕机,只剩言语卑微无力地否认,顾煜一遍遍重复,“不是的。”
    躲避他的一切触碰,阚云开颔首而立,消化矫情的泪水情绪,淡声说:“你既然这么大方把我让给vincent,不如我现在回国等你离婚,反正协议书你已经签了,办个手续就好。”
    阚云开拉过行李箱,提步欲走,顾煜急切拦住她晃动不稳的步伐,像是孩提争夺喜爱的玩具那般,紧紧拥她入怀,半分都不肯退让松手,动作鲁莽似要融她入骨髓。
    “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顾煜胸腔起伏怔颤,气息浑浊不堪,嘴唇抵在她耳廓,“我爱你……我很爱你。”
    三年时间,阚云开埋下的铁树花种终于发芽,在此刻等到花期绽放,最直白的爱意,最庸俗的表达,卸下她最后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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