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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毕,贾朔侧身移开几步,似是怕她的血污了自己的衣衫,接着对她身侧持刀架于她脖颈处的守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动手。
    “哈哈哈……”颜清辞仍旧笑着,慢慢合上了眼。
    “穆云则,等等我……”她在心中暗念,仿佛已然看到了他们执手行于黄泉路上,于三生石旁同看叶落花现。
    守卫高高举起尖刀,却在欲贴于她脖颈的最后一刻轰然落下……
    殿外数支羽箭直射进来,不偏不倚射穿了她身侧两名守卫的胸口,余下的守卫军尚来不及反应,便被紧接着的几支一击毙命。
    颜清辞立时睁眼,便瞧见了倒伏一地的尸体,殿内众臣皆抱头四下逃窜,一片哗然。
    然后她抬眸,于殿门下满地朝晖铺洒处,她瞧见一个人,逆光而来,银白铠甲泛着灼灼华光,玄色战靴堪堪踏进。
    心中的冰山霎时倒塌,他携来朗月清风,直击她内心最柔软处,那是她朝朝暮暮,望眼将穿,亿次万次入她梦中的人啊。
    穆云则端端立于她面前时,她发觉了他的消瘦和白发,一别一月余,她不敢去想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破解那样的必死之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再一路赶来上京。
    两两相望,唯有泪眼涟涟。
    穆云则一把扯过颜清辞揽在怀中,在她耳畔轻轻道:“对不起阿辞,让你受苦了。”
    颜清辞抬手擦拭他脸上余存的埃尘以及已然干涸的血污,眼泪就止不住滚落。
    “军报上说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
    她哽咽着吐出这些字,却再也说不下去,闻及他的死讯时她已然肝肠寸断,当时唯一的念头便只有随他而去。
    于是她甫一醒转便决定要于今日大典上,于众目睽睽之下,了结了这乱贼,接着便去与他为伴。
    他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于冬凌山内确是九死一生,军队折损大半,我也受了重伤。”
    他朝她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家夫人叮嘱过的,要我千万千万去寻她,我怎敢违了夫人之命。”
    听他这般玩笑话,颜清辞亦破涕为笑,问道:“如此说来,那封羽檄是假的?”
    穆云则颔首:“不错,当时我们击溃北疆军队,便想出错报军情之方,欲使楚北离放松防备,以便我们趁机入京。”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我知道你会看到那封军报,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写的这样惨。”
    两人正说着,就有将领跑来,报穆云则道:“将军,皇城中的异军已尽数铲除。”
    穆云则颔首,执起颜清辞的手:“战争结束了,走吧,我们一同回家。”
    颜清辞就这般怔怔然由他牵着,大步走下丹墀,迈出殿门,正午时分温而不灼的日光洒遍她的周身,这是许久许久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入骨的暖意。
    春日迟,卉木萋,仓庚喈,采蘩祁。
    她粲然而笑,亦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无数阴霾尽扫,她即将与他共赴的,该是很长很好的一生。
    两日后,楚啸被从行宫护送回宫,重新坐在了龙椅之上。
    战事过后的第一场朝会,自然与这场通天浩劫脱不了干系。
    皇帝于高位危坐,言道:“军中将士,不论官职,皆需封赏,为国捐躯者,另拨款抚恤其家人,使老有所养,幼有所怙。”
    皇帝看向穆云则,慈笑道:“穆卿此战可谓功不可没,朕一时竟想不到该赏你些什么,便问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穆云则上前行礼,皇帝摆了摆手:“免了免了,穆卿尽管开口,是封地爵位还是黄金白银,朕无有不应。”
    穆云则肃然道:“臣对凡尘之物无所欲求,只是有一件事,还望陛下成全。”
    “讲来。”
    “十五年前穆府上下三百一十二人一夜之间悉数丧命,后一场通天烈火烧了整整一夜,穆府尽数成灰,当时此案只以天干失火草草作结,臣今日便要翻案,此事绝非天灾,而是有歹心之人故意为之,令我穆家冤魂迟迟未得安息。”
    他强隐忍着咬牙说完,眼尾已成猩红之色,一字一字铿锵落地,兀自传响于空荡大殿内。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然,半数惊疑,半数懵然。
    寂静半晌,皇帝似乎才想起他说的十五年前的这桩事,若不是此事于当时过于轰动,已过了十五年,他无论如何也是记不起的。
    皇帝问他:“你是……穆家人?”
    他答:“是。臣为前国子监祭酒穆粱次子。”
    皇帝颔首,直对着满殿臣工道:“查,一定要查。如此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能容人蒙受如此大冤。传朕敕令,即日起将十五年前穆府失火一案移交三法司受理,定要查明其间真相。”
    穆云则却道:“陛下,不劳三法司,臣请亲鞫。”
    十五年前此案就是落在了三法司手里,大审五日后不过也是以失火草草结案,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于明堂之上将这桩陈年冤案重新翻出,自然是要求得不一样的结果。
    被他开口拒绝,皇帝面色略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应道:“穆卿既开口,那此事便全权交托与你,众卿也都听着,若穆卿问到你们某个人头上,定要知无不言,隐瞒他正等同欺瞒朕,众卿可知晓?”
    众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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