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堰扶着门的指节微微扣紧:“他还说什么了吗?”
丫鬟想了想,道:“没说别的了,就叫公子尽快吃。”
食盒里头是一大串新鲜饱满的大个儿荔枝,裴堰小心翼翼将荔枝取了出来,又在食盒里反复翻找,没有任何发现。
他头疼地坐了下来。
那些书的次序都变了,他定是看了。
沈绎青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绎青正趴在床上吃荔枝,济北伯在他床前殷勤地剥荔枝皮。
剥好一个就放在小盘里,左边那精致的银盘里此刻挤了一小堆圆滚滚白嫩嫩的荔枝肉,右边的小盘里是一小堆荔枝核。
自济北伯进来,沈绎青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句句嘲讽,济北伯笑脸相迎哄儿子,也不生气。
一旁的丫鬟小厮装作正在忙碌,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眼神儿不时往这儿飘,偷偷瞧热闹。
济北伯笑呵呵道:“你也知道,我要是护着你,你阿娘保不准打得更狠。”
沈绎青翻着话本子,眼神儿都没分他一个,语气凉凉:“你是怕她连你一起打。”
济北伯:“……”
济北伯殷勤地递上一个剥了壳儿的荔枝,道:“我昨夜不是帮你说情了吗?”
里外仆从但凡听到这话的都翻了个白眼。
沈绎青翻了页书,淡淡道:“篱曲,伯爷说了吗?”
篱曲昂着头,扬声道:“回公子,篱曲没听见。”
济北伯:“……”
济北伯“啪”地把荔枝放下,眉头一竖,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给爹个痛快!”
沈绎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个翻身起来,抻着了伤口也没在意,凑过头去低声道:“把你私房钱给我。”
济北伯脸色变了变,道:“不行。”
沈绎青把书卷着,在床沿上敲了敲,憋屈道:“我买个稍微贵点的物件儿还得裴堰花钱,忒丢人了。”
济北伯挣扎:“爹私房钱实在不多……”
沈绎青算盘打得噼啪响:“给我一半也行。”
济北伯咬了咬牙:“成,只要你别和爹闹脾气了。”
一个时辰后,篱曲回来了。
沈绎青看着桌上那五十两碎银子,陷入了沉思。
篱曲的语气有些同情,低声道:“老爷确实就这么多了,给我的时候像是在割他的肉。”
沈绎青搓了搓自己的脸,有些不忍直视,道:“罢了。”
篱曲:“给伯爷送回去?”
沈绎青:“给廊上的鹦鹉买口粮吧。”
篱曲揣着银子出了门,不由得更同情老爷了。
第3章
这些日子沈绎青都很安分,推了一众狐朋狗友的邀约,在家里乖乖养伤。
过了半月余,他好得八九不离十了,心又痒痒起来。
这夜风朗月清,他兴致勃勃地带着篱曲出门,刚到府门口就遇上了二姐,他顿时停步,撸起袖子道:“是不是那陆锦双欺负姐姐了?看我不去打断他的腿。”
二姐和一旁的几个婢女都被他这凶巴巴的模样弄得笑了起来,二姐拉着他的手臂,细细把他的袖子理好,温婉道:“不是,我来给阿娘送些东西,过会儿就走了。”
沈绎青许久没见姐姐了,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阿娘身边的婢女来催,他才与姐姐分别。
他今日心情大好,往明月楼走的时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这是个酒楼,也是长安城一众富家公子的聚会的地方,里头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沈绎青手里把玩着折扇,吊儿郎当地迈进了大门,刚一进来,就有人站在二楼栏杆旁笑道:“看看这是谁?”
另一人调侃道:“一掷千金沈绎青。”
一群公子哥儿看了过来,齐齐笑了起来,连同他们身边陪着的姑娘也掩唇跟着笑。
沈绎青也不在意,缓步上去挑了个空位坐下,立刻有姑娘给他倒酒。
沈绎青撑着腮瞧那姑娘,年纪不大,顶多十三四,却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手中折扇轻轻挑起姑娘的下巴,沈绎青眯起眼睛,语气轻挑:“姑娘看着眼生,是新来的?”
那姑娘羞涩一笑,细声细气答道:“回公子,锦荇是半月前来的。”
一旁的公子见他这模样,搭上了他的肩,道:“怎么?想再买一个?”
沈绎青收回折扇,拍掉了他的手,坐没坐相地靠在座椅里,道:“没兴致。”
他目光扫过一桌的人,又往这大堂里看了一圈,挑眉道:“裴堰还没来?”
“裴公子现在哪能有空和我们闲混啊?”一旁的人笑了声,道:“人家忙着呢。”
沈绎青一愣,不解地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比他眼睛瞪得还大,惊奇道:“怎么?绎青不知道?”
沈绎青还真不知道他在家里养伤这么段时间外头发生了这么些事。
席间议论的事他都没兴致,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想着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裴堰入了大理寺,已半月了。
裴堰做官了。
他们这些总是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要么家里有荫封,一辈子尽情吃喝玩乐就是了,要么家里有门路的,也会给铺个路谋个闲职,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这些人没有进大理寺的,一是入大理寺须精于律例,有很高的判案能力,二是大理寺官员的选任非常严格,他们没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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