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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一会儿,仵作陈忠来了,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两鬓花白,面相沉稳。
    裴知逸看向陈忠,厉声道:“陈忠,你做仵作已有二十余年,也是刑部的老人了,经验老道,难得出差错,是不是?”
    陈忠答道:“回殿下,草民不敢说自己从未犯过错,只敢说自己极少犯错。”
    “好。”裴知逸挑起眉梢,走近陈冲道:“那你来说说那日验尸的结果。”
    “是。”陈忠应道,“连翘死前头衣襟凌乱,长发散开,该是做过一番挣扎,却并无被侵害的迹象,唯一一处伤便是脖子处的掐痕,死者面部呈紫青色,眼珠外突,眼睑细微出血,是为窒息而亡。草民还看过,薛探花的指甲中有少量皮屑与血迹,与死者脖子处的擦伤相吻合。”
    裴知逸一边听着陈忠的话,一边算着天象。
    裴知逸不说话,郑殊便道:“殿下,此案人证物证俱在,足以证明杀人者就是探花薛浥。”
    裴知逸摇摇头,冷声道:“郑大人,事关人命,丝毫不得马虎。薛探花他有官职在身,无故杀人是不用赔上性命,按律,该除去官职,不得再录用,另,杖责五十,关押三年。这哪一件都不是小事。”
    郑殊愣了愣,嘀咕道:“可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
    “人证物证确实都在,但他们并不足以证明是薛探花杀了人。”裴知逸扬声,每一字都说得掷地有声。
    郑殊说不出话,又不敢再看裴知临,神情微妙。
    霍酒词站在人堆中,默然瞧着裴知逸,她觉得,他在外头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裴子渠笑了,靠近霍酒词开玩笑,“五嫂嫂,五哥哥正经的样子真好看,是不是?”
    霍酒词娇俏地瞪了她一眼,没接话。
    裴知逸踱了几步,转向刘三道:“刘三,孤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否则郑大人便要叫你吃板子。”
    “是,殿下请问。”刘三低着头,怕得咽了口口水,“草,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知逸道:“你再说说,你在巡夜时听到了什么声音?”
    刘三捏紧手,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道:“回殿下,草民路过客房时,听到一阵争执声,当时,草民,草民离得太远,没听清楚谁是谁。”
    裴知逸再近一步,又问:“后来你说自己走近了,连翘的声音也小了,几乎听不着,是不是?”
    刘三迟疑片刻,出声却很果断,“是。”
    “既然你走近了,那也该听见薛探花的声音,他当时说了什么?是强迫连翘,还是说要杀她?”裴知逸再问。
    刘三张着口,呼吸微乱,断断续续道:“应该没有,对,没有,探花郎当时没说话。”
    刘三这慌张的模样,裴知逸心头便有数了,“你方才说,自己破门而入时,连翘已躺在地上,看模样是死了的,而薛探花正看着自己的手,所以你并没亲眼瞧见薛探花杀人。”
    “这……”刘三不住地急促呼吸着,似乎在思索裴知逸的话,又抬头看了眼裴知临,“是,小人的确没亲眼看见探花郎杀人。”
    裴知逸俯下身,放缓声音道:“当时薛探花手上可有东西,比如刀?”
    刘三摇头jsg,“没有。”
    裴知逸瞥了眼抬眸望这边看来的薛浥,故意思索片刻,等刘三望他了才道:“他可有带手饰,比如镯子,或是扳指之类的东西,你好好想想。”
    “没有。”刘三肯定道。
    裴知逸追问:“你肯定?”
    刘三使劲点头,“小人肯定,他拉过小人的手,小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郑殊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他虽没看见薛探花杀人,可屋子就薛探花和连翘两人,且薛浥的指甲缝里有连翘的皮屑,这又作何解释?”
    裴知逸转过身,正对郑殊,“郑大人,你为官多年,办案经验应该比孤丰富许多,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很简单,有人掐死了连翘,再用薛探花的指节摸了连翘的脖子,他逃了,屋子里自然只有薛探花与连翘两人。”
    郑殊哑口,也不晓得说什么反驳。
    “郑大人,倘若你以这样的人证物证断定薛浥杀人,未免眠太草率了。”裴知逸沉下声,气势迫人,“这么急急定案,莫非是因为连翘是二皇子的奴婢?”
    “殿下,话不能乱说,老臣一向忠于朝廷,绝不会冤枉任何人。”郑殊面露不悦,说话都急躁了几分。
    此时,裴知临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五弟,你这是何意?”
    “说到冤枉两字,孤问一句,郑大人,你当真没冤枉薛探花?”裴知逸看了外头的天色,开始引郑殊说话。
    郑殊还真被气着了,正色道:“殿下,老臣断案十余载,惩奸除恶,从未出现过冤案,老天可都看在眼里……”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下,不知从何时起,外头的天色黑了,乌云密布。
    这一声惊雷响的很是及时,郑殊的脸顿时绿了。
    见状,围观群众又开始议论。
    “你们说,这算不算老天爷亲自打脸?”
    “原本今日还是晴天,一下子就乌云密布了,说来也是奇怪,难道今天这案子真是冤案不成。”
    “一定是冤案,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样子是郑大人判错了。”
    ……
    听得他们的话,郑殊脸上快挂不住了,有些心慌。他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了下去,“肃静!肃静!”
    裴知逸笑道:“郑大人,老天似乎不认你的话,可见……”后头的话,他没说。
    郑殊不服,又道:“刚刚那雷声一定是巧合,老天要真这么灵验,便再打一声惊雷,证明此案确实有冤情。”
    他话音刚落,又是“轰隆”一声,直直打在郑殊的脸上。
    郑殊连忙闭上嘴,不敢置信地看向外头。
    这一下,百姓的议论声更响了。
    “老天爷显灵了,此案真的有冤情啊。”
    “郑大人是不是怕二皇子啊。”
    “应该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怕该是不怕二皇子的。”
    ……
    裴子渠崇拜地望着裴知逸,激动道:“五嫂嫂,这老天爷显灵是真的么?我怎么有点不信,平日里,我去庙里求老天爷赐一段姻缘,它理都不理我,怎么今日一遇到冤案它就打雷了。”
    霍酒词但笑不语,她倒是想起一件事。裴知逸说自己会算命,会算命应该也会看天象。只是,她没想到他能算到这个程度,真是个奇才。
    裴知逸直起身道:“郑大人,打雷了,你怎么说?”
    郑殊没说话,脸色愈发难看。
    裴知临道:“五弟,为兄知道你精通天象之术,不必玩什么老天显灵这一套,你若想为薛探花翻案,还请拿出证据来。”
    “二哥太高看我了,我只会看相算命,对于天象之术还真说不上精通,再者,更不可能算得这么精准。薛探花有冤,老天爷看不入眼而已。至于你说的证据,我有。”裴知逸负手,命令一侧的官差道:“将连翘的尸体抬过来。”
    不多时,官差抬着盖着白布的尸体过来,毕竟是尸体,即便做了处理,味道还是大。
    围观群众惊呼,全都捂住了嘴。
    裴知逸看向刘忠,“刘忠,你当时可是检查仔细了?确定自己没遗漏?”
    仵作道:“草民敢肯定,没有。”
    裴知逸掀开白布,指着连翘脖子里指印,示意刘忠看过来,“尸体死后血流不通,指印反而越来越清晰了。孤问你,这食指根部为何有一处印子更深些?”
    仵作凑上前,仔细一瞧,傻眼了,“这……”
    裴知逸加重声音,“说不上来?”
    “草民,草民……当时,天色昏暗,草民……”仵作没说几句,额际已流出汗。
    “这处印子比其他地方深,显然是有东西在,比皮肤还要硬的东西,又在指跟处,通常来说,是扳指。”说罢,裴知逸拿起薛浥的手高高举起,“郑大人,薛浥探花家境贫寒,根本带不起扳指,而且刘三方才也说了,那晚薛探花手上并无任何东西。”
    薛浥一脸惊喜,感激地望着裴知逸。他本以为自己今日要死了,谁料裴知逸替他翻了案。
    裴知临暗自咬牙。
    “郑大人。”裴知逸放下薛浥的手,大步行至公案桌,轻轻将手搭了上去,“这案子的人证没看到薛浥探花杀人,物证也不对。”
    郑殊反驳不了,只能顺着裴知逸道:“对,殿下说得对。”
    随后,裴知逸侧身睨向裴知临,“二哥,当晚赴宴的人当中,应该有带扳指的人吧,据我所知就有两位。”
    裴知临做出恍然的模样,起身道:“多谢五弟,不然我可要冤枉薛探花了,朝廷便会损失一名栋梁。”
    郑殊拿起惊堂木拍下,不情不愿道:“薛浥无罪,当堂释放。”
    他一说,官差立马解开薛浥手上的枷锁。
    待裴知逸走近,薛浥颤巍巍地站起,又跪颤巍巍地跪下,一字一字道:“晚生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薛探花不必如此,快请起。孤既掌管刑部,理应为百姓伸冤。”裴知逸小心扶起薛浥。他救他也并非是救他,还想趁此机会将裴知临的人弄出刑部。之前没抓着他们的把柄,这次倒是让他抓住了。
    薛浥起身,恳切道:“殿下尽责,是百姓之福。”
    裴知逸偏头,裴知临已经离去了,他转身对上郑殊,“郑大人,今日若非有孤在,你定会酿成大错。关于这案子,你自己去同父皇说吧。”
    郑殊面如菜色,低声应道:“是。”
    “还有你。”裴知逸走了两步在瑟瑟发抖的刘忠身前站定,“从今日起,革除刘忠的仵作之职。”
    仵作俯下身,失声道:“殿下!”
    没等裴知逸走近,刘三已经颤得不行了,直接尿了一裤子。
    然而裴知逸却没看他,径自走向霍酒词,柔声道:“小医仙,我们回宫吧。”
    “嗯。”霍酒词点头。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两人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出了府衙。
    第94章 大结局
    裴子渠目不转睛地瞧着薛浥, 等他从身侧走过时,她的目光便粘住了,略一思索,她偷偷跟了上去。
    这头, 裴知逸与霍酒词一道上了马车, 楚兼做马夫。
    两人紧挨着,裴知逸道:“怎么样, 我算得准不准?”
    他一脸得意, 嘴角上扬,那样子就好像在说, “快夸夸我”。
    霍酒词哭笑不得,他在人前和在她面前确实是两个样。但他方才在公堂上的表现也确实厉害, 算得太准了。她还听见百姓中有人说他是活神仙,下凡渡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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