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死了以后,你就回去……听话宝贝,别哭,你回去找亦慎,你要忘了我,别再记得我了,这些事,这些回忆,你都忘了吧……你要高兴,要好好的……”
这一切对封尧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听着这宛如遗言的肺腑之语,望着顾骁溃烂疮痍的身躯,崩溃到近乎失语,他怔忡哽咽了一刹,才艰涩地开了口,哀求地说:“不行……你答应好我的,你怎么能骗我……你说了你会坚持下去的,你不能这样……”
顾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吻了吻封尧的眼睛。
温热,潮湿,封尧白净的侧脸上在顾骁的吻中落下了一抹暗红色的血痕,他闭上眼睛,艰难地、克制地冷静了下来,再睁开眼时,他瞳仁噙着泪水,可发着抖的语气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他说:“我不答应,不行。”
“听着,顾骁。”封尧强绷着情绪,认真地说,“你如果死了,我也不会活着,不信我们就走着瞧,你不想让我死,就好好活下去,懂吗?明天,等直升机到了,我就带你去治病,我有办法,我真的有办法,你相信我……你现在只需要做两件事,坚持,还有相信我……”
顾骁静了下来,他没有问封尧的办法,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安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封尧。
封尧抹了把眼睛,不容置喙地说:“就是这样,在这件事上你必须要听我的,我们没得商量。”
顾骁缓缓闭上眼睛,轻叹道:“真不讲理。”
封尧抱住顾骁,脸埋进他的肩膀,隔着衣料,擦净脸颊的眼泪:“……就不讲理,你后悔也晚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顾骁没再发冷。
封尧给顾骁注射了针止痛剂,顾骁开始喊热,说什么也不让封尧抱着他睡了。封尧也怕压到他伤口,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床边,握着顾骁的手。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相安无事。
顾骁一直没怎么和封尧说话,只是偶尔单字符地应几声,寂静使夜晚变得漫长,封尧有点打盹,不过他并不想睡觉,但还是没能撑住,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凌晨时封尧醒来,顾骁却不见了。
封尧本来该握着顾骁的手,现在握的却是顾骁的黑衬衫,封尧带着疑惑站起身,最开始以为人在卫生间,然而进去一看,卫生间里也是空无一人。
“你们看见顾骁了吗?”
封尧推开门,问客厅里的两人,沐寒和司远一脸僵硬地回望,没有立即回答封尧的问题。
封尧敏锐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司远没说话,沐寒说:“不知道,我俩昨晚上在客卧睡的觉,这才刚醒,要不然出去找找?”
封尧迟疑地点点头,没有过多追问。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严冬 |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帝国驻扎地是最早收复的失地,周遭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但很安全,封尧驱车,在公寓附近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顾骁的身影,又不死心地往远处找。
路过一处废墟时,封尧停下了车。
晨光熹微,烟尘未散,放眼皆是一片雾霭蒙蒙,沐寒环顾了下,疑惑道:“这没人啊,停车干什么?”
封尧推开车门,径直走向路旁的尸骨堆。
沐寒完全没有料到封尧会有这种操作,他连忙跟着下车,便看到封尧在尸骨堆旁蹲下,认真地翻找。布料穿插在白骨与烂肉间变得破破烂烂,封尧挨个拽出来、摊开在平地,仔细分辨,然而遗憾的是,这些衣物都是蛇人的军装,尸骨也该是来自被攻毒试剂腐蚀而死的蛇人。
封尧看完,沉默地回到了车上,继续找寻。
他们在安全区域里找了许久,不论是多么不起眼的地方,封尧都不肯放过,除此之外,每每遇到尸骨堆,他也要下车去查看,可纵然他已经如此周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连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
入夜,他们来到了交战区的边界。
沐寒:“前面太危险了,先回去休息吧。”
封尧放下从尸体上捡起来的狗牌,起身,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迎着月光的眸子亮晶晶地,似有水光闪烁,一阵静默后,他倏地开口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沐寒反问:“知道什么?”
封尧:“顾骁的事。”
沐寒诚恳道:“真不知道。”
封尧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沐寒,似乎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到破绽,可沐寒却是面不改色,反倒是司远,看着封尧因为太久没有休息而布满血丝的眼白,以及令人心疼的偏执眼神,没有忍住悲伤,猝然别过脸。
封尧捕捉到司远的动作,反应堪称风声鹤唳,他一把抓住司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对不对?”
司远被封尧拽了个趔趄,为难道:“我……”
封尧:“你们都知道,你们都在骗我……”
封尧不傻,事态发展成这样,隐瞒俨然已经失去了意义,沐寒不动声色地挡进中间,将司远护在身后,只得选择坦白:“封尧,你要学会接受——”
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封尧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陡然爆发,他红着眼睛,大吼道:“你懂什么是接受?!你凭什么说得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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