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燕月生已和破军大打出手。金红二色仙力撞在一处,叫人眼花缭乱难以分清。燕月生出身微贱,本体不过凡间一棵桃花树,不曾见过亲生父母,也没正儿八经拜过什么师父。她在仙术上的造诣,除了南斗星君和百花仙子偶尔指点一招半式,其余多半是月下老人和破军教的。如今做师父的和做徒弟的刀剑相向,彼此的招数都烂熟于心,只看谁反应更快。
细密的伤口在二人周身浮现,破碎的血花在半空飞溅。南斗北斗的星君在这一刻显出了惊人的默契:他们都没有手下留情。只一霎,司命和破军连拆三十七招,招招致命,却又被熟知彼此的对方迅速破解。由于职责的关系,司命仙力的杀伤力远比不上破军,修为更只有破军的零头。幸有奎木狼的玲珑舍利相助,燕月生才能堪堪和破军打个平手。
“他对你来说当真如此重要?你就这么舍不得伤他?”破军一把攥住燕月生的手腕。
“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燕月生反手一掌拍向破军胸膛。
“所以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破军不得不撤手回防,眼里满是失望,“一旦任务失败,你必死无疑,我也未必能独善其身。你和明渊相伴不过短暂七年,难道这七年的光阴,他对你来说已经比我更重要?”
他语气中有几分委屈,燕月生一时间被问住,动作滞涩一瞬。趁此机会,破军一掌破开司命的防守,跳下梁去追将要出殿的李秋庭。燕月生匆忙间躲闪不及,脸庞被破军的指风划开三道伤口。她只觉面颊一痛,没来得及倒吸一口气,再看时破军已闪身至李秋庭身后。青年神君五指成爪,稳稳向李秋庭后脑勺抓去。
“住手!”
燕月生还在梁上,破军已到殿外。以司命的速度,她决不能在破军动手之前赶到。只这一瞬,燕月生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她会的仙术走马灯地在脑海中逐一浮现,但不够,不够,不够……都不够快!
她知道有一招可以拦住破军,但这是无法阻挡的杀招,除此之外司命毫无办法。没有时间思索,没有时间犹豫,燕月生眉心一道红光转瞬即逝。没有人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燕月生自己。即将得手的破军身形骤然凝滞在原地,听到燕月生叫声的李秋庭转过头,和陌生青年男子打了个照面。即便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六皇子,此时瞳孔也不禁微微一缩。
青年无神的眼睛盯着李秋庭,眉心流下一道鲜艳的红。殷红的血顺着鼻梁聚集到下颌,最后“啪”一下滴落于地,很快聚集了一大滩。
“不!不!”燕月生忽然狂叫起来,声音凄厉犹如厉鬼嚎哭。
破军神躯软下去,却没有就此倒下。燕月生疾奔而来扶住他,树妖的仙力不要命地往破军体内输去。从未修补过魂魄的少女手忙脚乱试图止血,然而一切只是徒劳。眉心是众仙最脆弱的地方。只一瞬,破军神魂便被乾坤笔神力击碎,一切已无可挽回。现在他还能呼吸,只是因为他足够顽强的生命力。
“不是我!不是我!”燕月生手上全是黏糊糊的血,“我带你回天界!我带你去找昊天!”
“来不及了,”破军苦涩地笑,“动手之前,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如果攻击神族的心脏,他们不会立即死去,还有反杀的机会。而从头颅攻击,一切神仙都会当场毙命。这是破军教给司命的第一课。燕月生如果攻击的是破军的脏腑,破军足够在失去行动力前粉碎明渊的神魂。眉心是燕月生当时的唯一解,代价是破军的生命。虽然这短暂的一瞬根本不够司命做出选择,但潜意识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
她为了救下李秋庭,杀死了她最敬爱的兄长破军。
燕月生忽然记起她第一次遇见破军时,浑身浴血的战神路过延寿司,坐在天府宫墙头发呆的她闻见一股极浓郁的血腥气。当时燕月生刚入南斗不久,以为破军也是南斗的某一位同僚,只是她之前没有见过。
“你这是挖了谁的心吗?”听说破坏心脏会泵出最多鲜血的燕月生问,“最好先去池里洗干净,别把血腥气带回来,不然有人可是要生气的。”
破军抬起头,瞳孔里倒映出燕月生的身影。自来熟的少女并未如旁人一般,一看到他便显露出畏惧的神情。她闲散得仿佛只是谈起午后的一杯清茶,秋日的一片落叶。
“挖心对仙族并不是致命的,我只是割了他的脑袋而已。”
“做得很好,”破军声音低下去,“你一直都这么聪明。”
他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千千万万只萤火虫,散入天际消失不见。燕月生看着她的手。随着破军鲜血化成金光,这双手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双手了。
这一刻燕月生忽然意识到,即便她已经决定不杀明渊,她也已经弑神了。对方还是破军,她成为司命后最亲近信任的破军。
第77章 、最后一夜
李秋庭动作很快, 还未入夜,京城已完全落入他的控制。宫内曾经看不起他的妃嫔皇子,如今都要仰他鼻息。先帝的龙椅是他的, 寝殿是他的, 整座皇宫都是他的。然而六皇子站在寝殿外半日,还是回到曾属于他的那一间窄小院落。他曾在这里孤独地过了十多年, 除了一个非人非鬼的少女,没有人会耐心听他说话。
燕月生坐在窗前,桌上笼着一盏琉璃灯。隐约能看见里面数十道微弱的橙黄灯火, 宛如夏日芦苇丛中的萤火虫。
“你果然在这里, ”李秋庭微微皱眉, “你说过会来找我, 但我一直等你不来。”
这话听上去有些幽怨, 燕月生笑起来:“不用担心, 天亮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 不会离开你。”
“天亮前?”李秋庭意识到燕月生措辞有异, “天亮后你就会离开吗?”
“明早便是你的登基大典, 即便我留在这里,你也会离开这里出席禅位仪式的。”燕月生避重就轻,“纠结这些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手谈一盘?”
六皇子的围棋是燕月生教的,他们已很久不曾切磋过。李秋庭看似内敛淡泊,在燕月生面前也会有些少年的好胜心。然而他从未能在棋盘上赢过燕月生一次, 次数多了难免心灰意懒。燕月生一挥衣袖,桌上出现的不是他们常用的榧木棋盘, 而是磁制的。铁铸的棋子一旦落下便会牢牢黏附在棋盘上, 不会轻易掉落。
“你先手。”燕月生示意李秋庭执黑先走。
李秋庭在燕月生对面坐下, 依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你今日在殿上杀的是什么人?”
燕月生紧跟着落下一子:“家人。”
“这样的话,杀掉没关系吗?”李秋庭看她一眼,“我从来没看你像今天这样失控过,他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在破军死去时,李秋庭终于完全确定了燕月生的身份。修士即便能借用法术在凡人眼中隐去身形,死后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具尸体罢了,绝不会化作这漫天光点。只是李秋庭不明白,为什么燕月生的家人会想要他的命?
燕月生没有回答,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我午后去国师府寻穆朗,发现他不见了。宫里也没有他的踪影,宫人说他失踪很久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大概是和婉宁公主私奔了。”李秋庭看出燕月生在转移话题,“月初北齐国都附近出现一支活跃的叛军,我们分身乏术给不出及时的帮助,婉宁公主恐怕有些着急了。”
穆朗对金楚音千依百顺。如果婉宁公主放心不下家中亲眷,请国师带她回北齐探望家中父母,一直想要和公主私奔的穆朗一定无法拒绝。
二人落子速度不算快。李秋庭每次落子前总要沉吟半晌,燕月生也不催他。眼看圆月西沉,棋盘大半已被棋子铺满,一直托腮看着窗外的少女忽然说:“你要小心姜河。”
过了今夜,天下除了姜河没有人能伤得了李秋庭性命。寻常妖魔根本近身不得真龙之主,有实力违抗天命的存在也不会甘心沦为天帝的棋子堕落成魔。昊天如果足够聪明,便该在姜河身上做文章。姜河身为凡人,只能杀死身为同为人族的李秋庭。但如果他有昊天帮助,得到彻底杀死明渊神魂的武器,天帝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为什么?”李秋庭诧异,“姜云大势已去,剩下的不过散兵游勇,不会有什么大气候。若不是京中有变,我会在平定北齐局势后回来。”
不,他是天定的下一任人族之主,你赢不了他的。燕月生想,但她却不能说。眼看长夜将尽,血红的圆月挂在西边的树梢上,仿佛在流血。李秋庭对着落入下风的棋局冥思苦想。燕月生看向窗外,数道仙气正向皇宫飞速遁来。
“多好的满月,”燕月生叹息一声,“所以能得到一夜安宁。”
如果不是因为七月十五,李秋庭会在回京当天逼七皇弟禅让皇位,只是这一天有些不吉利,到底延迟至第二日。但也正是因为满月,燕月生在这一夜是无敌的。月光所到之处,司命星君无所不能。
“我要离开这里了。”神女声音轻快。
李秋庭反应过来前已经攥住燕月生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我奉命来到南齐,便是为了护你登基。眼下你大业已成,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燕月生没有看李秋庭的眼睛,这样她就不会动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是天帝召你回去的吗?为你不小心杀了人的事?”李秋庭问,“你这次会离开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
“你果然知道了。”燕月生试图抽回手,“天界一日,人间一年。我虽然在人间陪了你八年,但在天界不过短短八天罢了。对神仙来说很短的日子,对人族或许就是一生。”
所以,不用等我了。
“我要去哪里才能见到你?”李秋庭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我死后可以去天界,还是你到地府来看我?”
那时候她大约已经死了,就不劳青阳少君费心劳神上天入地来追债了。燕月生想。她目光落在桌上,破军的四象破杀阵将成,幽微的杀气在棋盘中遨游。黑棋已落入死局,再无转圜余地。
“做个约定吧,如果你能参透这盘棋局,就能知道我的一个秘密。到时无论你是去了天界还是在阴曹地府。我都会来见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当时在哪里。”
六皇子审视燕月生的表情。他知道燕月生如果存心要走,他没有把她留下的能力和理由。最后李秋庭松开她的手腕:“燕月生,你要守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燕月生伸出小指拉钩,好像在哄小孩子,“我保证。”
仙气已经近在咫尺,眼看将要遁入皇宫。燕月生忽然俯身揪住李秋庭的衣领,凶猛地吻下去。这是她第一个主动的吻,却一点没有素日的腼腆羞怯,反倒充满索取的攻击性。二人牙关撞上,“咯咯”一响。燕月生浑身颤抖一下,接着更加用力吻下去。李秋庭看着她的眼睛,燕月生也看着他,二人都没有闭眼,原本在生气的李秋庭却困惑起来。
明明弃我而去的是你,为什么要哭呢?
外面倒抽气的声音山响,李秋庭待要转头去看,却被燕月生捧住了脸。泪流满面的少女用拇指抚去李秋庭嘴角鲜血,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燕月生身形在空气中淡去,“我等着再见的那一天。”
在最后一吻中,燕月生咬破舌尖,以自己的鲜血封印了李秋庭的阴阳眼。舌尖血殷红,丝缎般扑上李秋庭的双眼,结成极繁杂的封印。封印最后隐没在李秋庭的瞳孔中,一并带走了李秋庭沟通阴阳的能力。
“天命眷顾,许开天眼。若要舍弃,必折福缘。”燕月生轻轻念起这句话,“明渊,不要怪我折了你转世的福寿。李秋庭只有在姜河动手前早早病死,才是最好的结果。”
“司命,你果然在下界渎职,和青阳少君转世有私!”亲眼目睹二人接吻的天将蒋光喝道,“如今在场的都是见证,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随我回天界领罚?”
垂眸注视李秋庭的燕月生抬起头,目光冷得让蒋光后退一步。她一挥衣袖,将桌上的琉璃灯推出。蒋光接过灯盏,其中神魂的熟悉气息让他眼皮一跳。
“这是……”
“是破军。”说话的是北斗武曲,他眯起眼睛,话里尽是杀意:“你杀了他,你竟然敢!”
“这是我收集到的破军神魂,可能不太全,但我找不到更多了。”燕月生从窗外跳出来,轻盈地落在地上,“将他带回天庭,或许还有几分挽救的办法。”
“谁要听你在这里假惺惺?”武曲打断燕月生,“破军素日是怎么待你的?你竟然敢杀他?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来何用,不如一刀杀了干净,也算告慰破军的在天之灵!”
“我为什么杀他,难道窦融你不知道吗?”燕月生面无表情,“将我捉回天庭原是三十六天将的职责,还轮不着北斗在这里多管闲事。你如果不知道破军死于我手,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武曲眼神闪烁一瞬,蒋光已经代他回答:“这是天帝的命令,自有陛下的道理。司命,你渎职在前,又弑神在后,此事决不能善了。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天界,陛下或许能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给你减上几分刑罚。”
“我可以随你回去,但必须到天亮之后。”燕月生岿然不动,“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蒋光皱起眉:“燕月生,你身为司命,应当知道天规森严。即便是阴曹地府,也不会容你有半分拖延。我等奉命今夜将你擒回天界,怎么能拖到天亮?”
“是吗?”燕月生扫一眼蒋光背后。天兵天将神情各异,她看不出哪些是奉了昊天密旨的暗杀者,最坏的情况是他们都是:“看来我是只有抗旨一条路了?”
“你当真要抗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如果昊天有本事的话,就亲自来杀我好了!”燕月生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骤然放肆大笑起来,“我乖乖听他话的时候没有人在乎,我违抗一次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还不如遵循我的心,选一种我想要的死法。”
这样轰轰烈烈地为自己的心愿死去,临死时至少不会如从前那般迷茫困顿,那般心有不甘。
“你真的疯了。”蒋光匪夷所思地看着燕月生。事已至此,他不打算再和走火入魔的司命多费口舌。数十名天兵天将各自取出兵刃,大喝一声向包围圈中的燕月生招呼而去。
对着棋盘思索的李秋庭抬起头,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阴阳眼并不拘泥于字面意义上的视觉,同时还包括听觉嗅觉和触觉。被封印了阴阳眼的李秋庭本不该听见燕月生被天界神将围剿的动静,然而他还是感觉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燕月生?”他试探地叫一声。
没有人回答,只有夜风吹过院中枯树。东方的天空由深蓝变作浅蓝,黎明将要到来。李秋庭摇摇头,将棋盘收好。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他要为今日的登基大典做准备,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窗内灯火就此熄灭,少年从房中离开。天将纪雷刚眼神微动,趁同僚注意力都在燕月生身上,一掌推向李秋庭后背。已经负伤的燕月生猛然回头,血红的月光化作匹练,直接削去了纪雷刚的头颅!
“纪雷刚!”蒋光脸色刷的惨白,一枪架住燕月生的攻势,飞身要将纪雷刚的尸体抢回来,“司命,难道你杀了一个破军还不够,还要一错再错吗?”
燕月生脸绷得紧紧,反手将身旁想偷袭的一个天兵抽了出去:“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杀了破军,便该知道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她连破军都能下得去手,难道还会害怕杀其他人吗?
趁燕月生分心之际,北斗武曲三刀连下,直接削断了司命右手手筋和右脚脚筋。燕月生措手不及半跪于地,乾坤笔脱手而出。数十件兵刃齐齐架在燕月生脖子上,天兵天将面露愠色。此时蒋光怀里的纪雷刚尸体已经开始消散。
“恨我吗?想杀了我给纪雷刚报仇吗?”燕月生单手握着剑刃,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那就来啊!”
武曲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燕月生:“已经到了绝境,还是要嘴硬吗?”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无数细密的红线窜天而起,却并非月光,而是乾坤笔墨。燕月生之前的反击并非毫无目的,在乾坤笔脱手的那一瞬间,燕月生终于完成了四象破杀阵!整座院落被燕月生的结界完全封印,只要乾坤神力尚未耗尽,燕月生不解开封印,没有人可以离开这座院子,即便结界主人死了。
“你!”包围圈中的几个天将微微变了脸色。燕月生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一边笑一边咳嗽:“怎么,阻拦了你们的大计,怕回去没办法和昊天交代了?”
“太天真了。”武曲翻转刀把,重重击打在燕月生后背。燕月生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血来。窦融俯下身,附在燕月生耳边轻声问:“你当真以为,来的只有我们这些人?”
燕月生大口大口呕出肺里的积血,脸色逐渐灰败:“你当真以为,我会不留一点后手?”
武曲倏忽变色:“什么意思?”
不远处传来乐声,是禅让大典开始的号角。他如今应该在登临帝位的路上了吧。燕月生混混沌沌地想。眼前的视野在黯淡下去,武曲的质问声也在远去。已经到极致了吗?
燕月生忽然记起她对李秋庭的承诺,她保证会回来看他,然而这注定是个谎言。好在李秋庭轻易地相信了,因为从前的燕月生一直遵守承诺,说一个月回来就一个月回来,不会早也不会晚。而李秋庭生性自负,不觉得解开一盘棋局的谜题会花费他太长时间。
说起来她其实是个说谎不眨眼的人啊,为什么会渐渐做不到欺骗对方呢?想到对方会露出失望的眼神就会心痛,所以燕月生除了刚见面那会儿外,几乎没有再对李秋庭说过谎话,被逼问到无可奈何时也只会选择沉默或者笨拙地转移话题,但燕月生从来不是笨拙的人。她骗人向来得心应手,不该有任何心理负担,只是不会用在李秋庭身上。
到今天她终于捡回了这个能力,重新学会了对他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