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至洞穴深处,显出一间居室。床榻桌椅应有尽有,朴素而雅致。
中央修建了一座石台,无甚装饰,正上方洞顶一道阳光自孔洞映入洞内,抚在居于正中盘坐的白衣人身上。
我呆立在原地。
三年不见,寒云的修为确实是堪称一日千里,如今竟有要臻至圆满之意。修为的提升令他周身气息愈加温润包容,有匪君子,不过如此。
身上并无什么配饰,只着了一件宽大白袍,广袖流云,衣摆散布于身后,其上未拢的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极致的黑与白交织缠绵,视觉上的冲击让我忽然感觉,眼前之人有些不真实。
太美好了。我可以用这世上一切赞美之词去形容,可是又无法找到最合适的词来描摹。
寒云闭着眼。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出现。
我不忍心打扰,细细感受了一下,寒云目前的气息逐渐平和,应当是快要结束这次修炼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差这一小会儿时间。
我席地而坐,托腮看着寒云近乎于完美的五官。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似乎还在剑门摸鱼,寒云也还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追烨流光。
只可惜。
我静静等着,直到台上之人睁开眼。
目光交汇,我收敛气息,一笑。
寒云有些惊讶。可是这三年的静修,让他本就显得淡漠的七情六欲再次削弱,以至于如今竟是有些冷漠地过了分。若不是发自内心极大的惊奇,恐是连面上这点变化也不能够。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我与寒云就这么互相望着。
你怎么来了。寒云终于开了口。三年来少与人有交集,声音似乎有些干涩。
我站起来,净尘诀一掐除尽身上灰尘,迈步走向寒云。
一步,两步,我缓缓走近,然后一个飞扑跃上石台,将台上人拥入怀中。
寒云有些不自然,稍微挣了挣。
我声音略有些颤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三年,不,三年多的时日,我再次深陷泥潭,唯有脑中无时无刻不想着的这缕月光能给我最后的慰藉。
可当我意识到寒云要出事时,世界于一瞬间轰然塌了,什么都不剩。
直到现在,将人搂入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时,我才感觉,人生再次有了希望。
你怎么就爽约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轻声说着,一度有些哽咽。
寒云默然,而后伸出手,一下一下,抚了抚我的后背,莫怕。
如果说最初的好感源于寒云惊为天人的容貌,以及那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悸动,而今的我早已与寒云无法分离。不是因为什么皮相什么缘分,只因为这个人是他。
又是一阵静默。我看着我的衣摆与寒云的交织在一起,象征着剑门亲传的银纹月白缎袍与寒云此时的一袭白衣纤尘交叠,确如九天蟾宫,柔和而淡雅。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心里慨叹。
我松开手,扶着寒云站起。寒云面添薄霞,超凡脱俗的谪仙终于是染上了人间烟火。
我算计了下时间,不能再耽搁了。和掌门已经是撕破脸,若是继续拖延,恐怕会出问题。
我端正了神色,寒云,跟我走。
寒云一愣,面有不解。为何?
你可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寒云沉默了一下,待修为臻至化境,得道飞升。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形势?涤尘渊被阻,怎可能飞升?!我有些着急。
我知。可我不能让步。寒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压了压心中的郁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爆发出来,为什么,凭什么这一切需要你来承担?就因为那个不知道哪个神棍算出来的天道钟情?
寒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终是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不是?
疑惑自心中升起,什么叫不是?
抱歉晚叶,许寒云平静地转过身,沿石阶走下石台,我不能说。
我只能告诉你,所有的这一切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为预言,只为此心。
所以,你不愿意走?我周身气息有些不稳,被我简单压制下去的魔气有些涨起来的架势。
寒云眉心微微一皱。
不能走。
哪怕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走吗?最后一丝希望,我黯然开口。
寒云似乎犹豫了,可是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窟,抱歉,天下与你之间,我只能选一个。
天下,天下,好一个天下!一群胆小怕事的东西,一个不公平的禁令,居然要一个人承担!凭什么上界的私欲要我们受了报应,凭什么下界的懦弱要寒云独挑大梁!
好吧,我轻轻笑了,魔气渐渐溢出向四周弥散,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接你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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