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缓缓抬头，她盯着陈副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是！”
“什么时候？”
“还不确定，但是就是这两天！”
“他还好吗？”少女的睫毛颤了颤。
“是，没受伤。”
“那就好。”文昭舒了口气，冈村也在等炀致，所以这消息应该不会作假，但是他快回来了，意味着自己的处境也会危险起来，敛眉看了眼对面的房间，她缓缓开口，“陈副官，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我希望你更告诉炀致一句话。”
“顾小姐，不会的！我会誓死保护您！”
看着面前忠贞军官一脸毅然，文昭笑了下：“自然，但是为防不测，我希望你告诉炀致，那个盒子里，有我对他说的话！”
“顾小姐！”眼看着陈副官的眉头都不悦的皱了起来，文昭才笑着转移了话题。
陈副官很忠心，炀致一定会活着。
文昭缓缓起身，打开了对面的房间。因为主人的离去，所以这间房里仅存的人气也散去了。
看着空荡华丽的摆设，文昭慢慢坐到床边：还是灰色的床单。
她轻轻伸手，将边缘的褶皱抚平整，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日的场景，他躺在床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模样。
文昭咬了咬唇，翻身埋了进去。
鼻尖是隐隐的一丝硫磺味儿，仿佛他还在身侧一样，少女把自己裹了起来。
有些难受。
脸埋进了柔软的枕头，似乎有什么温热落了下来，被柔软的棉花极快的吸走，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卧房空寂。
许久，一声微弱又沉闷的声音透过厚厚的枕头飘了出来。
炀致......
“顾小姐。”一身军装的日本军官走了进来，“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文昭看着面前精神抖擞的冈村，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下意识瞥了眼窗外，已经入了冬，寒风有些凌冽。
“请！”
文昭跟着坐上了车，周围密密麻麻围着日军，如此阵仗看来正如自己所料：他回来了。
没过多久，车在黄浦江边停下，少女看了眼戒备森严的周遭，跟着冈村下了车。
只是刚踏上地面，就被围上来的两个日军胁迫住，身边唯一跟着的陈副官立刻挡在她前面：“你们要做什么！”
冈村笑了下：“算了！顾小姐身娇肉贵，不用绑了。”他率先向江边一幢叁层洋楼走去，“跟好了，顾小姐。”
文昭看了眼地势，黄浦江一江之隔，对面是废墟一片，而这边则是灯红酒绿，这幢洋楼本来是个舞厅，但是因为地形视野好所以被日军占领了。
上了楼后，文昭被安置在一个圆形阳台上，身边站着两个五大叁粗的日本军官，身后埋着一群拿着枪严阵以待的士兵；而冈村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阳台，二人相差不到十米。
文昭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遍，心中暗自发凉，冈村不愧是狡猾又狠辣，洋馆四周埋伏着众多伏兵，而露出来的人中，他又特意跟自己分开，避免意外被牵连，而不远的高处肯定还有不少狙击手在准备。
这一出简直是狼窝虎穴，炀致只要敢来就一定会死。
文昭不由得暗自为他捏了捏手心。
远远地，有尘烟飞起。
文昭忍不住瞳孔一紧，身子都挺直了些。
不远处有嗤笑声，她皱眉看去，冈村一脸讽刺：“顾小姐，那位炀致少帅虽然天纵奇才，但江山和美人，没人犯傻。”
“您说，他是来射杀你的，还是来为了你甘心投靠我们大日本帝国？”
文昭眯了眯眼：“果然，你抓我来才不是为了劝说炀致转投日军！”
“不不不，如果能这么简单达成所愿当然很好！”冈村十分痛快，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浩浩烟尘，“我不否认他或许爱你，但是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了解！炀致这个人，战争才能确实卓越，但却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不像顾小姐你——那么善良，我们曾经尝试过，只可惜无论派出去多少卧底，只要有丝毫不对，都会死在他的手里。”
“他甚至不会怀疑，只要行为举止有任何不对劲，无一例外，都是死。”冈村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却很凶狠，“除了我们的人，还有民国主席的人，也有他自己的人。”
“还有，顾小姐应该没听说过吧，为什么整个上海对他退避叁尺？你不会真的认为是他不好接近吧？”
文昭看着越来越近的烟尘，隐隐从中可辨别人形了。
“因为他嗜杀！”冈村笑了声，“只要出现在他的视野，带有任何目的都会死。”
“啊，我记得顾小姐还去看过戏对吧？那个凤梨园之前可是非常火热，每天都有有不少人暗中去那个戏院，但是结果不是在戏园子里死了，就是在回家的路上死了。”冈村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管是男是女，也不管是高官还是商人。”
文昭暗自蹙眉。
“所以啊，顾小姐，这种男人。”他缓缓转过脸看着少女，“真的很危险。”
那群藏青色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破开烟尘踏上残垣旧桥。
“那么，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文昭捏了捏手心，将目光定在冈村的脸上。
男人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然后笑着看向对面被严加看管的少女，轻声：“杀了他。”
冈村收去笑意，眼神平静且笃定：“他只要敢来，要么投日，要么死，无论顾小姐你是死是活。”
文昭垂下眼帘，极轻的笑了下：“不，不可能。”
冈村被反驳后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怒意：“为什么？你这么相信他？”
“炀致就算是凶猛，也是人！重重埋伏，还有顾小姐你在，我凭什么赢不了？”
文昭不再回复，面色平静看着慢慢靠近的军队。
冈村健次见她不理，强行按捺住怒意，将目光移向战局。
洋房下的空地已经被满满当当的占住，左侧是土黄色军服的日兵，右侧是藏青色的国兵，长时间的奔袭将所有人的衣服都蒙上一层薄土。
而国兵为首，是骑在一匹黑色高马上的男人，身姿笔挺，军服板硬，藏青色的披风随着动作翻飞，军帽遮住他的眉眼五官，但是浑身的戾气无所遁形。
万军之前，他勒马独立。
而后，缓缓取下了覆压眉眼的军帽，露出漆黑的发与深邃的眼，遥遥朝着叁楼阳台上的少女看去。
文昭对上他的目光后，心头一颤，她忍不住暗中攥紧了桌沿。
他很好，很健康，没有受伤。
脸色十分正常，也没有任何疲惫。
身上除了薄薄灰尘外，与往日没有什么变化。
少女又轻又快的眨着睫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到他眼底的沉郁后，文昭想冲他笑一下，但是没成功。
“炀少帅！许久没见！”冈村打破了二人的对视，他朝着楼下男人勉强笑了下，“您不在的时候，我特意把顾小姐接过来照顾了下。”
炀致缓缓将目光凝到一旁的日本军官脸上，那双桃花眼中戾气肆意，眼瞳缓缓缩紧，杀意隔着叁层楼都感受得到。
冈村被那股气势压的有些心惊，想了下周围精密部署后又强行安心下来：“炀少帅，我是来找您谈一下合作的，毕竟顾小姐也答应了我们。”
文昭抿唇，这个冈村挑拨离间真是一把好手。
炀致的目光丝毫没有游移，继续盯着日本中佐。
“我们愿意将顾小姐毫发无伤奉上，只是希望您和您的军队能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效力。”冈村知道炀致性格，但是对峙见他一句话也不说，自己也说不下去，只能直接吐露出要求。
马上的男人将目光重新移到少女身上。
文昭不知道炀致到底什么意思，心中却是有些担心，不为别的，就怕他直接不假思索同意了，那可真是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