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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墨这么跟他抱了半晌,眼眶也有点发红了,声音有点低哑:“阿九,你干嘛跳下来啊?你自己都说了,你要是死了,大央定然要大乱……”
    “那种时候,谁还有空想这么多?”姜九怀终于松开了她,除了眼圈微微发红以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元墨道:“咱们得说好,如果有下次,你得答应我——”
    “不会有下次,我也不会答应你。”姜九怀没等她说完,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向没良心,可我不行。你可以没我,我却不能没有你。”
    你是我唯一的光,唯一的亮。
    如果你消失,我的世界便永坠黑暗,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元墨毫无障碍地读懂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心头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又重,又疼,又热,有什么原先梗在心口的东西,被这一击之下,溃散四溢。
    “我们成亲吧。”她浑身颤栗,声音有点发抖。
    姜九怀正在查看她颈间的伤口,大约是泡了水,伤口微微发白,他正想去找点草药,听到这句话,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怔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们成亲,阿九,我们回去就成亲!”元墨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真是个蠢货,蠢得不能再蠢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九怀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又重又紧,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这样的拥抱让全身剧痛,可连这痛都快活的,
    “你总算知道自己蠢了混蛋!”姜九怀喜极,这个没良心的,竟然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元墨发现他一直以来都骂得对。
    她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傻呢?
    连生死都不能分开他们,何况是区区权势?
    姜家又如何,风家又如何?那些算什么啊!
    他是她的阿九,她是他的阿墨,这就足够了。
    阿九和阿墨,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就在姜九怀准备去采些草药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农人扛着锄头经过,见两人坐起来,“哎哟”一声,“灵了灵了,土地公公又显灵了,他们醒了!大家快来啊!”
    他一阵大呼小叫,村落里跑来不少人。
    有老有小,都像看稀奇似地围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元墨被吵得昏头胀脑,勉强听明白了。
    元墨和姜九怀是土地庙后头的小河边被发现的。
    据村人们说,这条河是神河,许久许久以前,还有天兵天将从这条河里上岸,拯救苍生。
    所以元墨和姜九怀也被认为是神人一属,也没有动用凡间的救治,直接把他俩搁在了凉棚里,等他们“仙气复苏”。
    元墨:我可谢谢你们了。
    大家乱了一阵,有人道:“咦?那位神仙哪里去了?”
    其他人都说没看见,一个老太太一拍大腿:“哎呀,一定是去我家偷酒喝了!”
    大家连忙去她家,边走还边教育她:“神仙喝你的酒是看得起你,怎么能说偷呢?那是咱们孝敬他老人家的……”
    方才村民们也说了,就在不久之前,神河里还有神人出现,现被他们供奉在村子里,保他们四季丰收,五畜平安。
    不一会儿,这位神仙被请了过来,果然是喝得一身酒气,满面红光,一身衣裳随随便便披在身上,大老远就听到他洪亮的嗓子:“在那儿我看看——”
    话没说完,一团人影扑到了面前,他出手极快,一下子捉住了来人的衣领:“干什么呢?”
    元墨吃力地:“是我啊,师父,你先松开……”
    那人一愣:“我是你师父?”
    元墨比他还要愣:“你不记得了?”
    这位神仙自然就是楚天阔。
    据姜九怀分析,西山银瀑底下的深潭很可能有一道暗流,与这土地庙后面的河相通。
    这就是史书没有记载的那道秘道,当年太祖和姜炎在千军万马层层防护之中刺杀安宁帝,就是借这条水道脱的身。
    只是从瀑布顶峰直坠深潭,即使是楚天阔这样的高手,也不可能保持清醒状态,昏迷中随水奔流,横冲直撞,全都身不由己。
    运气好的就像元墨,顶多是擦破点皮肉;运气中等的如姜九怀,直接撞到胸口内伤;运气差的就如楚天阔,据将他捞上来的村民说,当时他脑袋上被撞出一相碗大的口子,血是哗哗地淌,如果不是神仙,指定挨不下来。
    楚天阔挨下来了,但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得了。
    好在他一身武功还在,开山劈路,手挽疯牛,力能扛半仓谷子,遂被村民奉为天神,家家户户出好鱼好肉供奉,听说还声名远播,不少附近的乡民也会带着牛羊供品前来求保佑。
    “金刀龙王?”听元墨说完自己的英雄事迹,楚天阔摸摸自己的下巴,“唔,这名号还蛮威风的。”
    “烟霞客呢?”元墨问。
    “哦,那个跟我一起漂过来的死人?”楚天阔一直田埂那头,“埋那儿了。”
    田头有两座坟。
    一座略旧一些,坟头黄泥已经长出了细细青草。一座还十分崭新,盖上去的黄泥犹未全干。
    村民们的想法很简单。
    这条是神河,突然出现在河里,能活下来的是神仙,不能活下来的自然是妖魔鬼怪,自然是趁早埋了了事。
    两座坟只随便拿黄泥盖了盖,没有墓顶也没有墓碑,谁也不知道,躺在里面的,一个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一个是孤心造诣机关算尽的后妃。
    没有人在乎他们,也没有想念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化成大地的一部分,尘归尘,土归土,再也不复存在。
    几天之后,元墨和姜九怀恢复得差不多,便向西山进发。
    村民们泪眼汪汪,苦留楚天阔。
    楚天阔大手一挥:“乡亲们!吾乃西海金龙,命中有此一劫,是你们救了我,所以我留下来给你们报恩。如今劫已过。恩已报,上天派了两名仙僚接吾回仙府去了。”
    姜九怀看了元墨一眼,低低道:“原来二爷信口胡诌的本事,也是师门传承啊。”
    元墨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果然那边楚天阔和村民们挥泪而别,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接下来的路程证明姜九怀的猜测没有错,翻过两座山头之后,西山银瀑便乍然出现在眼前。
    “什么人?”
    三人还没钻出山林,就被一队羽林卫团团围住。
    “你们要找的人。”元墨摘下草帽,璨然一笑,“快去把你们叶偏将找来。”
    叶守川看到元墨和楚天阔同时出现,整个人一震,走过来时差点同手同脚,“师父,阿墨……”
    他看上去憔悴了好多,双目深陷,脸颊削瘦,元墨知道自己重蹈师父的覆辙在西山失踪,师兄一定是操碎了心,正想安慰师兄两句,姜九怀咳了一声:“叶大人,快去准备马车,公主要回宫。”
    叶守川回过神:“是。”
    很快马车便准备好了,叶守川和楚天阔骑着马走在前头,楚天阔听闻这是自己的徒弟,颇为满意,拍拍叶守川的肩:“我的眼光不错嘛,小子,你的刀法练到第几层了?”
    元墨掀开车帘,看见师父和师兄两个人在刀背上拆招,恍然便是小时候在红馆的饭桌上,师父也是兴致一来,跟师兄两个人的筷子就能拆招,然后就被红姑一人一记爆栗子:“给我好好吃饭!”
    等师父回到红馆,红姑一定就会好起来的!
    “停。”姜九怀忽然出声。
    马车依令听下,姜九怀先下马车,然后张开双臂。
    元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很配合地跃进他怀里:“怎么?”
    姜九怀微微一笑,吩咐马车先走,然后牵着她的手,离开甬道下了岸,向水边走去。
    岸边布满光溜溜的石头,再往前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向前奔流,哗哗作响。
    元墨猛然就明白了,转过脸向姜九怀笑道:“姐姐饿了吗?要不要我烤条鱼给你垫一垫肚子?”
    这是当初她带他回红馆,给他烤鱼的地方。
    现在是雨季,水面比当时宽阔了许多,元墨脱了鞋袜,挽起衣袖和裤腿,开开开心心地捉鱼去了。
    姜九怀替她抱着衣裳,在岸边看着她。
    时光像流水一样从他身上淌过,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冷冷打量着那个捉鱼的女孩子。
    当时的他,只觉得她有点蠢,有点傻,是个很容易摆布的棋子,绝没有想到,她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光和亮。
    若是早知道的话……他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生一世那么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据说,楚天阔回到红馆,见美女如云,美酒无数,当场乐不可支,大赞:“这可真是人间福地!”
    然后他就看到了红姑。
    红姑当时头发披散,神思半昏,但楚天阔愣在当场,喃喃:“妈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红姑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抱着他痛哭起来。
    楚天阔当时就有个疑惑——为什么他会躲不开如此简单的一巴掌?难道她是深不可测的武功高手?
    据说,也是据说,最初的楚天阔也是挨了一巴掌之后爱上了红姑。
    为什么都只能是据说,是因为元墨都不在场。
    当年不在,现在也不在。
    她回京之后直接入宫。
    魏贵妃已经被放出来了,正在皇帝身边侍候,经此一事,性子大为收敛,开始学着和妃低眉顺眼的样子,皇帝十分唏嘘,反倒怀念起她原本的样子。
    皇帝受和妃的触动似乎颇大,向元墨道:“从前我觉得人人都该像和妃那样,一心为朕着想,不要母族不要靠山,不培植自己的势力,不妒不闹不争,现在朕才知道,真正能做到这一点才叫可怕。唉,是朕害了你娘,若收到信时朕能亲自去问一句,也不会有今日。”
    “父皇,就算重来一次,您也不会问的。”元墨道,“因为您先是一个帝王,再是一个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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