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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梨将窗户关上,又找了本话本子来看,很快就把耀王这点不知真假的秘事抛到了脑后。
    而此时此刻的耀王府书房里,两个男人正在就这传闻低声私语。
    太子陆怀信压低声音:“京中世家圈子里早有此风闻,你在北境日日与他一起,难道真有此事?”
    大将军府韩少将军辩驳:“殿下,这属实放屁!他好得很!只是在北境十年确实是禁欲的有点过分了……”
    “啊……难道是憋坏了么?”陆怀信摸了摸下巴有点犹疑。
    韩叙:“……”
    那倒也不至于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进来了也没注意,直到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身后,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谁憋坏了?”
    韩叙直接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弯腰咳了个惊天动地,陆怀信倒是很淡定,笑眯眯的对陆陵天点点头:“堂哥来了啊。”
    陆陵天有些无言的瞥了咳得飙泪的韩叙一眼,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两步避了避,这才冷淡道:“殿下,这是臣府上的书房。”
    言下之意,你们在我的书房议论我,现在还反过来招呼我?
    韩叙发现了陆陵天的动作,一脸问号,咳两下就被好兄弟嫌弃了?他们的友谊如此表面??
    陆怀信对陆陵天的话不为所动,还是一张笑脸:“不是说好私下里我们不以东宫和臣子相称,堂哥不若还是与信中一样叫我表字吧,我与重山正在说你呢。”
    他们从小在皇后宫中一起长大,是至亲手足,虽然如今分别了十几年,但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所以现在再见到也并不觉得陌生。
    而韩叙虽然也在北境,但这十几年来还是有几次回京的时候,很多北境的情况陆陵天都是让他亲自带口信回来的,与陆怀信也就交往渐密了起来。
    重山是韩叙的表字,他一届武将没有那么文绉绉,昨日进宫的时候就开始跟太子哥俩好了,这下听他说起刚刚,韩叙又来劲了。
    韩叙:“哥,刚刚殿下与我在说你还未回来时京中那些世家就有人传你身体有毛病,说你在北境打仗受伤损了根基,不举!”
    一路跟着王爷来书房后就守在门边的竹一被韩少将军的大嗓门惊的差点也没忍住呛着自己,看了一眼屋外后又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
    少将军也真是,这都归京了,嗓门是不是该收收了……
    陆怀信在韩叙身边点头:“嗯,重山说是无稽之谈,所以堂哥,这事儿……?”
    被两人齐刷刷看着的陆陵天冷着眉眼,面无表情,却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另一件事:“近些时候在京中不要称我表字,直唤我名。”
    “为什么?”韩叙不解。
    陆陵天不答,直接把话头一转,问起了陆怀信这些年京中的事,陆怀信注意到他是故意不说原因,笑着接了话头,垂在身侧的手却动了动扳指。
    嗯,看来堂哥有点小秘密了!
    -
    陆怀信用一晚的时间将京中如今的情况与陆陵天说了,包括几个势力较大的世家和朝中一些重臣之间的远近亲疏关系。
    最后他喝了一口茶,舒了口气:“如今朝堂还算稳固,父皇贤明,几位重臣也能力出众能替他解忧,世家权利比你走时已经削弱很多,朝中之事你无需担心。”
    “父皇此次还是希望你回京后也能将精力放在武将这头,虽然在你之后父皇重新重视起武将的培养,但到底重文轻武了那么些年,需要堂哥你多费心了。”
    “嗯。”陆陵天没什么波澜的应了一声,突然冷声问道,“四皇子最近很安分?”
    陆怀信意味不明的轻轻笑了一下:“四皇弟现在确实很安分,看起来很有个闲散王爷的样子。”
    只是当年东宫尚未定主时他可不是这样的调性。
    听了陆怀信的话,陆陵天轻点桌沿不置可否,屋内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夜已深了。
    这边兄弟两人今晚的谈话终于结束,旁边已经进入瞌睡半晚上的韩叙被竹一摇醒了。
    竹一:“少将军,醒醒,该回府了。”
    韩叙睡眼惺忪的从椅子上坐起来,看向皇室两兄弟,然后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十分不讲究的打了个哈欠:“说完了?那殿下我们走吧。”
    他一生只爱练兵,对朝堂文官们的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不太感兴趣,这两人的谈话对他来说太催眠了忍都忍不住。
    临走前他还给陆陵天招手:“哥,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又要进宫了,洗尘宴还有的应付呢。”
    陆怀信好笑的看着还困的东倒西歪的韩叙,笑着让人把他架走:“重山,你还是先应付自己吧。”
    看着二人一起离开,陆陵天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他看着天边一轮皓月,一双眸子如夜下深海,明天洗尘宴他确实有些事要提。
    第5章
    翌日傍晚,酉初刚至永昌侯便入了宫,今夜皇上要在宫内设宴为耀王接风洗尘。
    京都里三品以上侯爵及朝臣均要入宫,但这个宫宴与平日有些区别的地方在于不用带着府上家眷。
    据说这是耀王特意向皇上提及的,女眷入宫虽会更热闹,但也总会更麻烦些,还会有诸多约束,且耀王是个狠绝干脆又冷淡的性子,似乎不喜太聒噪的场合,原本是连这次宫宴都想拒绝了,只是皇上不允,说什么也要摆来替他洗尘。
    沈念筱刚刚与赵氏一起送了永昌侯出府,看着她爹坐上马车,她到底还是没有拿着耀王的传言去求证,昨日她已经问过母亲,却得到了另一个回答。
    赵氏说让她打消对耀王起的那点心思,自己再替她物色其他合适成婚的人选,至于耀王的身子……
    想起当时母亲那惊讶的神色,沈念筱心里也有数了,她娘应是从爹那听了什么话,但并不知这前因后果。
    沈念筱也觉得可惜了,昨日从母亲院里出来,回想耀王入城时在马上的丰姿还有些怅然若失,耀王妃这个位置原本是极好的,如今倒成烫手山芋了。
    沈梨从老夫人的泰芳院抄完经书出来时恰巧看见沈念筱走在前头的背影,jsg看方向刚刚是从前院回来的。
    一般后院女眷为了避嫌,轻易是不会去前院的,沈梨想起永昌侯今日要入宫赴宴,想必沈念筱是去送了,至于其中缘由,她没心思去多想,左右也不关她的事。
    回到自己的院里,沈梨简单洗漱过后便翻出她床头那个宝贝的盒子,从里面抽了两封信出来,坐到软榻上慢慢看。
    她偶尔无事时便喜欢翻看过去长云哥哥寄给她的信,他的字遒劲好看,自带一种利落的风骨,沈梨很喜欢。
    今夜外头的风小了许多,天渐渐黑下来后小院安静的听不见什么声响。
    这院里原本下人就少,桃枝也知道她家小姐喜静,晚上的时候除非沈梨唤她,不然也很少进屋里来。
    当明月高悬时,屋内烛光微闪,沈梨不知不觉歪在榻上睡着了。
    她的手边落着一页信纸,细白的指尖堪堪点在信尾落款的“长云”二字之上。
    陆陵天在沸满盈天的觥筹交错中放下金盏的酒杯,突然抬眼望向中庭一角种的几株梨树。
    现下还不是梨花开的季节,光秃秃的枝丫显得有些萧索,但陆陵天却不知在想什么,看了良久。
    陆怀信坐在他身旁,见状也往他视线的方向跟着瞥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凑过去低声问了一句:“堂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陵天敛眸,兀自又倒了一杯酒,简单应道。
    陆怀信眯了眯眼睛,不对劲,他堂哥很不对劲。
    难道真的是他们兄弟俩太久没见,他已经不了解堂哥了?陆怀信正琢磨着找个时间问问韩叙在北境这些年陆陵天的情况,下一刻便听见丝竹乐停,坐在上首龙椅上的父皇朗笑几声,又给陆陵天另赐了一壶美酒。
    康帝五十来岁的模样,虽人入中年但依然面貌英俊,精神矍铄似是壮年,北境十年大患如今得解,他今日龙颜大悦,早些时候就已经给耀王赏了不少东西。
    现下喝得尽了兴,赐了美酒后又大手一挥道了一句:“天儿此番立下大功一件,朕实在是高兴!若还想要什么其他的赏赐便尽管开口就是!”
    下首在座的众人一听皇上这么说,心里又一次感叹耀王如今真是京都当之无愧的矜贵人儿,皇上连赏赐都要来两拨儿呢。
    只是以耀王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开口向皇上要什么,应该是一番谢辞便算。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次大家都想错了。
    陆陵天听了康帝的话,薄唇微微抿了抿,突然一撩衣袍起身,在康帝面前单膝跪地,低眉敛目道:“谢皇上厚赞,既然如此,臣今日还想求一道赐婚圣旨,求娶永昌侯府沈小姐为正妃。”
    永昌侯端着酒杯还在往前探头想看看耀王这一反常态是想要个什么赏赐,没成想看热闹看到了自家身上,当场吓得手都抖了差点把酒打翻。
    皇上本已经略有些酒意,听陆陵天突然来了这么一遭,竟然是要他赐婚?
    早前他在北境时,与京中通信,他和皇后不知给他物色了多少世家贵女让他回来成个婚,他不为所动,催都催不听,现在回京了,毫无预兆的突然就给自己安排上了!
    康帝大笑两声:“ 天儿这要求朕当真是未能想到,正巧今日永昌侯也在,沈庆阳呢?”
    “臣在!”
    永昌侯一听叫自己名儿了,赶紧应声上前,心里却像被人架在火上烧着似的,在大冬天的给自己慌出一脑门汗。
    这耀王怎么就看上他们家了?他们也没交集啊……莫非也是瞧上了筱儿的美貌?可他不是前日才回京么!
    “永昌侯府在京都也是望族,朕听说你府上千金是独女?”康帝问了一句。
    永昌侯如实点头:“回皇上,臣正室所出确是独女。”
    康帝:“耀王此番有意求娶,想让朕赐婚,你意下如何?”
    永昌侯:他意下不敢如何啊……
    耀王是何等尊贵,天潢贵胄,重权在握,若是没有那等子传言,他巴不得自己府里能攀上耀王府,只是……只是现下这情况就有些尴尬了啊!
    但皇上都问话了,他不能不回。
    永昌侯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耀王龙章凤姿,得耀王看重是小女的荣幸,臣不胜惶恐。”
    “嗯,朕早些年皇后生辰宴时似是见过沈家姑娘,与天儿般配,”康帝点点头,倒也没有真就在兴头上下了赐婚的圣旨,而是笑眯眯道,“这样吧,这赐婚的圣旨朕先拟着,但婚嫁一事不可儿戏,天儿,于情于理你都该去永昌侯府一趟。”
    从刚刚提出求娶一事到永昌侯出来与皇上一来一回,陆陵天自始至终都微垂眼眸,面无表情,甚至未曾看永昌侯一眼。
    此时听了康帝的话,他的眼里终于有些光一闪而过,垂首应下:“臣谨记,谢皇上拟旨。”
    耀王如此配合让底下的一众人心里更加诧异了,怎么回事?在北境十年据说耀王从不喜与姑娘接触,院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身边跟的不是小厮就是侍卫,这怎么一回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在陆陵天身边的永昌侯现在只想退下然后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但他心里的疑问其实跟下首的各位都是一样的。
    陆陵天在宫宴上主动提出想要求娶他家的女儿,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也完全不像是耀王会做的事。
    永昌侯想不通其中缘由,甚至在宫宴散后出宫时还与一旁的瑞恩侯小声说着此事。
    他们两家在京都里门第相当,算是交情比较深的世家了,若不是今夜耀王突然来这么一出,沈念筱的亲事可能会落到瑞恩侯家也不一定。
    瑞恩侯:“你问我耀王怎么想的,我属实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实在也不可能见过念筱,况且耀王在北境的那些传闻……”
    与他今晚所做大相径庭。
    “你说,有没有可能传闻所言不实?”永昌侯问了今晚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耀王要求娶他的女儿,初听他不仅震惊也十分抗拒,因为若早先的传言是真的,那耀王日后必定无子,他的女儿嫁过去守活寡不说,于永昌侯府而言那也只是一时的风光而已。
    再往后,沈念筱没有孩子,这件事早晚会成为整个京都众人的笑柄,对于永昌侯府来说,沈念筱是唯一的嫡女,却没有了下一辈的姻亲关系可以用来维系家族地位,相当于无用了,得不偿失。
    只是之后他转念一想,耀王伤了身子这事好像一直也只是传言,万一,这事是假的呢?
    瑞恩侯与他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因为这件事他们根本无从判断真假,这让永昌侯心里还是有些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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