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一个监控器。”俞宇迅速地解释了一下陶泽波那个关于中枢神经系统的课题。
“本来吧,这个东西就只有训练的时候戴。”他摸了摸自己耳朵后, 皱眉,“但波哥拿我做小白鼠呢,非要我一直戴着,说是做24hr监控。”
“是角度问题吗?还是你最近越练越瘦了?”苏燎皱起眉头,“好像很累的样子。”
俞宇顿时有些心虚,敷衍地来了一句:“之前有些高反,现在已经好多了。”之前状态很糟,俞宇不敢和他妈说,也不敢和苏燎说。毕竟,说了状态也不会变好,还平白让大家替他担心,何必呢?
苏燎盯着屏幕仔细研究了一下俞宇手机摄像头“自动美颜”后的黑眼圈,对某人的说辞很不信服:“那和我分享一件集训里最开心的事。”
这个问题把俞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微微张嘴,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半件开心的事。苏燎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你一开视频我就觉得你不太开心。”
俞某人更心虚了,低声嘟哝了一句:“……那么明显么。”
苏燎躺在床上,伸手从脑袋顶上抓来虎鲸娃娃。他把下巴垫在虎鲸脑袋上,让自己对着摄像头的姿势正舒服一点:“说说呗。”
“阎头儿说我红细胞数量有点少……”俞宇本来也不太想说,可袋子开了一个口,就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停不下来。这么一倾诉,俞宇顿觉胸口积压的那些东西烟飞云散,舒畅不少。
隔着千山万水,苏燎也不知道怎么隔着手机安慰他:“老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红细胞少也不一定是坏事。”
“对运动员来说,这怎么可能不是坏事!”
苏燎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往好处想,你起点低,进步空间绝对比别人大!”
俞宇:“……”你可真是会哄人的大可爱。
苏燎尝试着转换话题:“哎,你那儿不是高原么,应该风景挺不错的吧?沨哥还说,等咱们毕业了,这一届游泳队的一块儿往西南那边搞一趟毕业旅行。”
俞宇一愣,点了点头,说外是有一些山。要不是苏燎这么一提,俞宇还真没注意过这个。刚来那天跑步上山,风景似乎是还行,但当时他吐了个死去活来,自然没心情欣赏,然后就在训练与高反中拉锯,就连离开游泳馆去看看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我想看。”苏燎笑道,“你给我直播呗。”
“等着!”
俞宇雀跃起来,拿着手机一路跑到了宿舍楼楼顶。楼顶有个生锈的小铁梯,直通天台,视野极好。可惜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地望出去只能看到训练基地所在的小镇,漂亮的远山都藏进了云皑之中。
山顶风不小,吹着俞宇的刘海让他被迫眯起眼睛。他调转了摄像头的方向,对四周拍了一圈,最后指往一个方向:“可惜了,本来那边可以看到一座什么山。”
那山的名字极拗口,俞宇叫不上来,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名胜景点,只是胜在海拔高,顶部覆满积雪,太阳光打上去的时候特别好看。
俞宇在天台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又和人聊了会儿天:“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高三的生活平平无奇,苏燎除了刷题还是刷题:“那和你分享我最近开心的事。这个月月考,我终于考回年级前二十了。”
缺了好几个月课,手术回来以后第一次。
俞宇并不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厉害了啊燎哥”,可他心里却又想起了对方国外的offer。俞宇不敢开这个口问,倒是苏燎主动提了:“之前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但现在我觉得高考吧,我能考好。”
“你想好了?”俞宇一愣,“你确定参加高考?”
苏燎沉默片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其实我早想好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去。我又不是傻子。我要是真打算去,我还花这么多时间复习干什么?我早出去浪了。”
俞宇错愕地瞪大双眼,等他回过神来,怒道:“那你不早说!”
苏燎眼尾一弯,笑得很坏:“……就想听你说一句舍不得我啊。算了,小虎鲸没良心得很,说舍得就舍得了。”
俞宇被埋汰得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急:“我——我不是!我是不希望——你是因为谁——哪怕是因为我——就做了一个这么重要的决定!”
“就像你不应该为了你爸爸而去学物理。这个道理你明白。”俞宇压低声音,“但不仅仅是你爸爸,你不应该为任何人做这个决定!”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做什么决定。”俞宇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无论去不去,舍得不舍得,我都会支持你的啊。”
苏燎漫不经心地一挑眉:“哦?那就是不舍得咯?”
俞宇一张嘴,却又卡了壳,非常嫌弃地瞪了苏燎一眼:“你滚啊早想好了不告诉我!”
苏燎收敛笑意,正色:“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想清楚了,也查了很多资料。”
“手术后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在思考,我是谁,我到底想做什么,我想变成什么样的人。我看国外的本科课程,通识教育的英文是Liberal Education,而liberal是自由的意思。”苏燎顿了顿,“我开始意识到,教育的意义在于,赋予人不再被生活绑架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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