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有用没用,她先都来一遍,只要去一个地方出差,她必定会让李城雾把当地很灵的打卡点都整理出来。
自从知道陆归北的真实选择以后,许漠烟变得迷信了不少。她再也不会动不动就说“死”这个字,她现在听到这个字都会很反感,或者腿软。
陆归南说陆归北很适合执行暗线任务。
在许漠烟的理解里,就跟卧底差不多。
所以从那以后,许漠烟看到电影电视剧里有宣传卧底情节的,她也不敢看。
许漠烟转头,迟暮还睡得像只猫,她凑上去亲了一下他额头,轻轻走下床,洗漱完化好妆,也没弄醒他,自己先走一步。
车子开到半路,迟暮的消息过来了。
“姐姐,过几天你过生日,那天需要我吗?”
“不需要。”许漠烟直接回绝。
那天她只需要姐妹。
每次想到这里,许漠烟都会黯然一把。
认识时间很长的朋友里,露露是从小到大都跟她玩得好,岑玥是后来相见恨晚的知己,然后,然后就是陆归北。
真的快二十年了。
在这之前,她的每个生日,陆归北都没有错过。
从前,许漠烟不喜欢过生日,每年的那一天,她都要起很早,她要化好妆,要盛装出席,她要穿得和所有人不一样,她必须是那场宴会里最耀眼的存在,从出场的那一刻起就承受所有人的艳羡,他人的目光是对许如山地位和财气的认可,而她只是家族最兴盛时期那颗点缀在王冠上的钻石。许漠烟比谁都明白,人们赞叹的祝福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所代表的金钱和地位。一旦有一天,许家那座宫殿塌了,她什么都不是。
后来,宫殿真的塌了,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
“我需要有一个人来爱我,只爱我。爱我这个人。而不是爱我身上附着的条件。”她记得她说过这句话,但是对谁说的,在什么地方说的,她却忘了。
而且她记得她得到了一个回答,那个人说:
“好,那我来爱你。我爱你。”
现在想来,能这么回答她的人,只有陆归北了。
他们太熟悉了。
陆归北不仅仅是恋人,他只在很少一部分时间才能成为许漠烟的恋人。他是朋友,他是家人。可矛盾就在于,后来的陆归北太过于执着恋人这一个角色了。许漠烟给不了他应得的地位,才把他们的关系闹成了现在这样。
……
许漠烟26岁生日那天,露露和岑玥也有好事将近。
露露有了新恋情,还是个主动追求她的弟弟,许漠烟对此很看好,劝露露把握住机会,
岑玥则提出要一边旅游一边工作的计划,顺便帮许漠烟扩大公司业务。
“来来来,我们寿星许愿啦!叁个愿望,公布两个愿望,第叁个愿望你自己留着。”
“好!”许漠烟对着蛋糕,双手合十,许完叁个愿望,吹熄蜡烛,灯亮以后,她一边切蛋糕一边说前两个:
“第一个愿望,是我的两个老婆们得偿所愿,天底下所有美好都和我最亲爱的姐妹有关!”
岑玥和露露听完,齐刷刷比心。
“第二个愿望,是过去叁个月跟我睡过觉的男人们都永葆青春,永远让我快乐!”这下就包括了李城雾,迟暮以及陆归南。
“真不错!”岑玥和露露同时竖起大拇指。
第叁个愿望,第叁个愿望留给注定会缺席她生日的陆归北。
就像一年前她缺席陆归北生日那样。
她知道,他们之间好歹都是公平的。谁都不能吃亏。
她希望陆归北平平安安。
在包厢里疯玩以后,许漠烟结完账,露露和岑玥一起去洗手间。
许漠烟一边等她们,一边嫌热,推开窗,吹着夜风,兴致起来,点燃了一支烟。
她一直抬头看着夜空,看自己吐出来的烟圈,一团一团漂浮着散开,最后化在夜色里。等抽完最后一口,她手指一点,火星往下一扑,她的目光顺着那点光亮往下看,扫到一辆车,有几分熟悉,车门边靠着一个人,用一个随意闲散的姿势,抬头看着她。
许漠烟吓得寒毛直竖。
那个人是陆归北。
她完全愣在原地,直到没掐灭的烟头烫到了手,痛感才让她再次回归现实。
那个人竟然是陆归北。
她再次认认真真地往下看,对上他仰视自己的目光。
他穿着一件花衬衫,黑裤子,手长腿长,头发被风吹得有几分乱,他拂动的衣角鼓起来,配着酒店周边的霓虹车灯,整个场景像极了港风片。
许漠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她有点晕头转向,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可是直到她走到陆归北面前,看到他熟悉的坏笑,熟悉的脸,她最先忍不住:
她要冲上去揍他。
她是真的用了全力在揍他,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四肢都有点不够用了,她把包也拿下来,全呼他脸上。
陆归北招架不住,起初是躲,躲不过,就只能硬受着,嘴里哎哎地叫。
但是许漠烟停不下来,她是带着气揍过去的,每一下都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积攒的怨气:那些秘而不宣的愤怒,那些拼死抵赖的悔恨,那些叁缄其口的牵挂,那些担惊受怕,她一边打一边流泪无声地哭。
打完以后,看到略显狼狈,正准备发作的陆归北,她又冲上去吻他了。
打是真的很想打他。
亲也是真的想亲他。
她没抱他,就是站过去,踮起脚,两个人的嘴唇很自然地碰在一起,然后是比夜风更缠绵的亲密。
“今晚就不带大家去唱歌了。我半路上捡到了一只狗,他今晚大概率没处去,我要带他回去做狗窝。”许漠烟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另外两个人愣了好一会儿,还是露露反应过来,先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有生之年!”
“记得戴套。”岑玥不知道这其中隐喻,老老实实地提醒了一句。
很早之前,许漠烟和陆归北第一次亲密,她摸着陆归北的脸,学着大人的口气问他:“你愿意做我的小狗吗?以后都听我的话,如果我需要你,你要随时出现在我身边。”
陆归北说:“好呀。”
……
许漠烟打开门,陆归北跟在她身后,客厅里一片漆黑,两个人谁都没有开灯。就那么让视线适应了会儿黑暗,摸索着换了鞋走进去。
许漠烟不开灯是因为不想让陆归北看到她又哭了,眼泪糊一脸,很难受。
她烦得要死。
现在看到陆归北,又惊又喜又怒又酸,她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陆归北也不多做什么,就跟她后面。
许漠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包也丢了,鞋也踢了,往后一躺。一个彻彻底底的摆烂投降姿势。
“我听说,那天你赶去机场见我,把脚扭了,哪只脚?”他蹲下来,手腕握住了许漠烟的脚脖子。
“早好了。”许漠烟伸脚要踢他,陆归北却握住,没让她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是128天。”
陆归北说。
他站起来,没有多说,直接照着躺平的许漠烟身上压了过去。
这个姿势很显她的身材,恰好露出上衣下她那一截细细的腰。
许漠烟嗯了一声,被迫承受了一个遮云蔽日般的阴影重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归北就抓着她的后脖子,堵住了她的嘴。场地受限,无处发力,许漠烟又被陆归北紧紧压在身体下,动都动不了,只能在那种厚实的重量下,摸索着挣扎。
黑暗中,舌头碰在一起,那是一种传递隐秘欲望的声音:
“你好重!”许漠烟抱着他的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抱怨了一句。
陆归北不仅仅是变重了,肌肉也练得更明显,身上的线条一用力就显出嶙峋的气概,光是从这些表征里也能看出他最近的变化。
“你这几个月都干嘛了呀!”
“你终于开始问我的情况了?”陆归北反问她。
许漠烟有点心虚地撇撇嘴。
“我以前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高兴死了吧?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都没人管你,也没人跟你吃醋对不对?”
许漠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我不一样。许漠烟,我每次跟你吵完架,我都会计算自己离开你的日子。我期待有一天你能主动联系我,你能告诉我,其实你也一样舍不得,你说那些狠话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太生气,只会在我面前口无遮拦,我期待有一天我的离开也能给你造成同样的痛苦,像一个溺水的人等待别人来营救,哪怕他可以自己爬起来,他也不愿意自救,他就是希望你出现。”
“军营里,我看到你和李城雾在一起,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那次吵架你有14天没理我,14天后我看到你和迟暮在浴室里做着曾经只有我们才能做的事情,可是你却感受不到只有我才能感受到的难过。我骂你,叫你去死,你说你希望我也去死。”
“24天后,你不见了,我哥救了你,带你回陆家,你受到了伤害,我看你第一眼,就只剩下了心疼,我知道我是撒谎的,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去死。哪怕狠话说得再狠,你跑过来抱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想一直抱着你,我想听你说你需要我,我喜欢你躺我怀里弱弱地撒娇,我知道那样不对,可我就是喜欢你那样。”
“关于结婚的事情,我们大吵一架,我离开了整整94天,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是无尽的拉扯,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希望你愿意,在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里,我知道,大概率都是我输,因为我无法左右你多变的心思,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训练的。我跟我哥说,我再想想吧,等到我彻底死心的那天,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后来分别的日子是100天,108天,110天,到现在的128天。你有感觉吗?你数过和我分开的日子吗?你会反反复复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吗?你会记录我发过的朋友圈吗?你会在乎我身边的朋友发过的有关于我的动态吗?”
“你不会的,许漠烟。”
“但我会。”
“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这个离开,大概率不是我主动选择,而是我太过失望,不得不这样做。我们两个过了最初的阶段,到现在就是我被你一而再再而叁地嫌弃,这是我可以预料的,但我就是不甘心不死心,所以才会一边接受训练,一边又挣扎着在想你。”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呢?你不会孤独的,有李城雾给你温柔,有迟暮给你刺激,还有陆归南,还有陆归南给你安稳,你根本想不起来我。我消失的时候都去干了什么,你也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我重了还是轻了,胖了还是瘦了,头发长了还是短了,我对你来说,就像空气,甚至不是什么快活的空气,我一离开,你就高兴了,当我出现,你就只会说我不合时宜,下次再盼望我早点离开,对不对?”
“许漠烟,我们之间是不公平的。完完全全不公平!”
周边的空气迅速冷却下来,许漠烟一边听一边流眼泪,有些部分是她早已察觉到但是没有说出口的,有些部分是她可以共情陆归北的,不论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情绪。
“所以你今天回来就是来给我惩罚的吗?”许漠烟问他。
“在你生日这天惩罚你吗?我没那么闲。训练这么苦,我只有这一天假。”
许漠烟听到训练这个词,她又一次破防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期待我回来给你过生日。”许漠烟看进陆归北的眼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瞳仁漆黑,目光却是亮的。
“我要是说我期待的话,你会放弃训练,回来吗?”
陆归北停顿了一会儿,他还不太清楚许漠烟这句话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许漠烟期不期待。
而许漠烟最在意的是,他还能不能回来。
两个人对彼此的情意都包含了那么一点点误差。
“已经晚了。我做出了选择,就没办法再回头了。”
这话刚一说完,许漠烟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
哭到陆归北都怀疑许漠烟是不是纯粹没醒酒。
“别哭了,别哭了,你哭什么呀?你不是正高兴吗?”
这话刚说完,许漠烟哭得更大声了。
陆归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