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服侍苏嘉沐去洗漱时,外间就传来了通传声。
是裴景诚来了。
婉儿踟蹰道:“可要奴婢去说,太后您已经睡下了?”
苏嘉沐将刚褪下的外衣重新披了上来,只道:“不必,你去将他请进来吧。”
不消片刻,裴景诚便进了慈宁宫内。
苏嘉沐端坐在梨花木桌旁,身后摆着一架鸳鸯和鸣的屏风。
她笑着对裴景诚说道:“劳烦陛下替哀家换了换这屏风吧,哀家是守寡之身,这样的屏风着实不适合。”
裴景诚屈膝行礼后,就径直走到那屏风旁,说道:“这屏风寓意颇好,母后应当是喜欢的。”
苏嘉沐冷笑道:“是陛下喜欢,还是哀家喜欢?陛下既然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就不要扯到哀家身上来了。”
裴景诚也不着恼,只朝着外头咳嗽了一声,小吴子便领着一众提着食盒的太监进了慈宁宫。
“儿臣听闻母后食欲不振,特令御膳房做了些清淡易克化的吃食过来,还请母后赏脸一用。”
谁知苏嘉沐看到眼前十几个不重样的食盒,却冷了脸色,说话的音调如坠寒冰:“都给哀家出去。”
小吴子觑了一眼裴景诚隐晦不明的脸色,霎时不知该不该离去。
婉儿却在一旁怒道:“太后的话你们没听见吗?马上出去。”
小吴子仍然不为所动,只是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
“出去吧,婉儿也出去。”裴景诚面色淡淡,让人瞧不出喜怒。
小吴子如蒙大赫,这才领着一众太监离开了慈宁宫,可婉儿却怎么也不肯挪动步子,还是苏嘉沐怕婉儿得罪了裴景诚,道:“婉儿,去灶上热一热燕窝粥吧,哀家如今有胃口了。”
婉儿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等慈宁宫内只剩下苏嘉沐与裴景诚二人后,苏嘉沐才开口道:“你知道,哀家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裴景诚一愣,半天没有接话。
“哀家当初不该收养你,若没有收养你,兴许如今活的还会肆意一些。”苏嘉沐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裴景诚灵透的眸子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蕴含其中,良久,他才说道:“母后不吃东西,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嘉沐却笑得更加肆意:“你以为你是在关心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吗?是了,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讨厌待在这深宫里,却还要凭着一己私欲将我留下,你知晓我住在这慈宁宫里食不下咽,也半句不提迁宫一事,你什么都知道,只是用那点卑劣龌龊的心思掩住住你的自私罢了。”
第44章
◎孩子。◎
这番话落地,裴景诚却低头自嘲一笑:“儿臣还以为母后不明白儿臣的心意,原来母后都明白。”
苏嘉沐见自己痛骂他一番后,他脸上连一丝恼怒都无,不禁也勃然大怒道:“明白又如何,哪怕是死,哀家也不会遂了你的意。”
裴景诚望着苏嘉沐的面容,坚定地说道:“母后大可不必担心,儿臣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做那金屋藏娇之事,母后还是太后,儿臣唯一的心愿就是母后能长命百岁。”
说完,就恭敬地行了个礼,离开了慈宁宫。
苏嘉沐望着裴景诚离去的背影出了许久的神,她发现自己愈发看不懂裴景诚了,既然他不想对自己做什么,又为何要将自己强留在这深宫中?
另一边的裴景诚一出慈宁宫,脸色便阴郁的与夜色融为一体,身旁的小吴子在心里仔细揣度了一番,还是开口道:“陛下,安嫔娘娘有请。”
“不去。”裴景诚道。
小吴子不敢再多劝,只是前方的裴景诚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道:“安嫔有什么事?”
“奴才不知。”小吴子轻声道。
裴景诚知晓安嫔的性子,她从来没有主动来请自己去过她的宫殿里,若是她有什么急事要与自己说,必是与苏姐姐有关的事。
裴景诚思虑再三,还是对小吴子说道:“摆驾清音殿。”
清音殿内。
安若雅已备好了美味佳肴,又梳洗好了自身,只身着华服坐在桌边静静等待着裴景诚的到来。
而裴景诚一进清音殿,却立刻遣退了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只望着眼前眉眼与苏姐姐极为相像的安若雅,不解地问道:“你找朕,有什么事?”
安若雅举起酒杯,温婉一笑道:“陛下风尘仆仆而来,何不坐下吃一杯酒?这可是臣妾亲自酿的桃花酒。”
谁知裴景诚却冷哼一声,木着脸道:“有事直说。”
被下了脸子的安嫔也不着恼,而是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又笑着对裴景诚说道:“陛下怎得还是如此性急,要知道这品酒和情爱之事是一样的,坐下来仔细品尝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安若雅这话直白的很,裴景诚霎时一愣,很快便收起了脸上的不虞,耐着性子坐在了桌子旁,只是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知道朕为何看重你,若是想在这宫里爬上妃位,就让朕知晓你的本事。”裴景诚道,望向安若雅的目光里带着鄙夷与一丝祈求。
安若雅无视了那点刺眼的鄙夷,而是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这才笑着说道:“陛下勿急,太后娘娘心底纯善,且因前头那出宫未遂之事彻底伤了心,若长此下去,只怕会伤了太后娘娘的身子,只怕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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