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脏木然一沉,猛地回头。
谢尔盖拖着霍止的后腰,匕首扎在他腰上,握着刀柄,轻轻旋转,打开伤口,随即拔出来。霍止低头看着离开伤口的匕首,皱了皱眉。
谢尔盖撑着柱子爬起来,向石崖远远望去,没看到阿列克谢。
这两个人质再次把他带入了阿列克谢的盲区,再次只有他自己了。他目眦尽裂,撑直身体,匕首对准霍止的太阳穴。
舒澄澄像头猎犬似的扑向谢尔盖,谢尔盖不知道她从哪爆发出那么巨大的力气,砰地被她扑倒在地,又被一拳头砸在眼睛上,接着她掐住他的脖子冲着动脉一口咬下去。他剧痛之下左手拽住她的脖子一翻,舒澄澄被他摔在雪地上,按着脑袋狠狠往地上砸,重重的一下砸到地面上,她浑身力气霎时都卸干净了,但牙没松,血淌了一嘴。
谢尔盖痛极,左手从地上摸到匕首,握在手里,刀尖朝下,刺向舒澄澄的眼睛。她没来得及闭眼,耳朵里听见“咯”的一声轻响,谢尔盖头一歪,迷惑不解地看着她,手一松,人朝她压下来。
霍止扭断了他的脖子,接着伸手接住朝她眼睛上坠落的匕首,插到后腰,把她拖起来,大步追上祝衡,用袖子擦了擦舒澄澄满嘴的血,接着把她推到祝衡怀里。
“我答应你的钱还算数。”他说。
祝衡看看甲板和石崖的方位关系,确认甲板上更不安全,人走在上面就是阿列克谢的活靶子,霍止是不会登船了,她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她把舒澄澄扣在胸前,走向登船舷版。
舒澄澄被摔得神智不清,几欲反胃,脚被拖着走,眼睛一直锁在霍止身上,他脚步有些踉跄,脖子上血管凸起,伤口在疼。
霍止在阿喀琉斯号的阴影里深深看了她一眼,捡起谢尔盖手里的车钥匙,捡起地上的手枪,卸开弹夹,检查子弹。
又走了两米,舒澄澄突然找回神志,猛烈挣扎,“霍止!霍止!你他妈的给我上来!……松开!”
祝衡和助理两个人都拉不住舒澄澄,她暴冲几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拽住霍止的手,按住他腰上的伤口,努力不对他吼,“……一起走,霍止,一起走。我们不分开,你说的。”
霍止捧住她的下巴帮她站稳,舒澄澄在他手心里抬着沾血的脸,样子可怖,但他目光像在观赏一幅美丽的艺术品,“不行,”他望向石崖,“他跟我的帐没有算清,是冲着我来的。”
舒澄澄心里一阵凄惶,“那我跟你留下。你不上船,我也不上。……你跟我说好了的,我们不分开,你跟我走,或者我跟你走!说好了的!”
霍止轻轻吐了口气。体温在飞速流逝,伤口的钝痛渐渐感觉不太清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架起舒澄澄往祝衡那边走,舒澄澄跌跌撞撞被他重新推进祝衡手里,霍止用袖子擦了把她脸上的血,看着她对祝衡说:“带她去不下雪的地方。”
像她说的,他从来不逃,从来都不打算带她去什么新世界。
舒澄澄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满脸愕然,声线终于变了,“……你从来就没打算跟我走?!你从来就打算下船就撇下我?!……霍止,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答应我的?我要跟你过,我不要别的,什么建筑,什么雁心,什么东山,你不要了,我也不要!霍止,你扔得下,我也扔得下——”
霍止用力掰开她的食指,两个人常年执笔,指腹上都有薄薄的茧,亲昵地碾磨。
“我从来都扔不下。”他轻声叹息,“你是我毕生唯一杰作。”
两颗枪子同时崩在身后的车上。不止一个方位,阿列克谢换了位置,而且还有别的同伙。
舒澄澄用力摇头,霍止掰开她一根手指,她就拽住两根,霍止用力地抽出手,她更用力地抓住他。船要开了,祝衡箍住她的腰上舷版,舒澄澄忽然猛地一扑,欠身伸直右胳膊紧紧攥住霍止的脖子,声线碎不成声,“……你敢把我一个人留下,我恨你一辈子!霍止,你听懂没有?别逼我恨你,行不行?霍止,霍止!”
霍止面无表情,拿枪的那只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舒澄澄被枪柄抽懵了,眼前黑了几秒,脱力松手,被祝衡趁机扯上甲板。霍止大步离开,发动车子,驶离码头。
舒澄澄被扔进船舱,舱门关闭之前她极目回望,飞雪铺天盖地,粉红的日光分明柔软温柔。
船开了,一块块浮冰被核动力船割裂,船舱微微摇摆。船舱里一片漆黑,船的引擎、车的嗡鸣、冰海波涛,还有远处的枪声、撞击声,声音混成一团,细细碎碎炸进耳朵。
舒澄澄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砸门,“霍止,霍止!——”
外面声响不绝,像有某种冥冥中的感应,其中突然有一声特别疼,疼得呼吸都被没来由地抽干,舒澄澄攥住心口轻轻跪下去。
那个雪人被留在捷里别尔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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