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这只热带鱼眼里精光一闪,朝她的嘴唇吐了个泡泡。
温清粤被冰凉的吻一啄,脑袋发懵,下手失了轻重。
口口声声不痛不痛的周乃言倒抽一口气,仿佛被偷吻的是他:“你......”
温清粤见那鼓起的伤口被压成一处盆地,感同身受地皱起眉头,不过很快正色,警告他:“消毒伤口的时候不要动。”
大概这一戳真的痛,周乃言紧闭眼睛,很久没睁开。
他的手机向来是静音,但来消息时屏幕会亮,所以消毒时,一直有一束斑斓的光一闪一闪。
温清粤说:“你消息很多。”
“没关群消息。”他语气平静。
“哦。”她丢掉棉签,取出温芝堂出品的创口喷雾,小心翼翼避开他的眼睛。这支喷雾还是新的,喷了几下空,温清粤低下头快速按压,让药液充盈管腔,终于调试好,一抬头,恰对上他豁然睁开的眼睛。
他以为喷完了,“没好?”
“没呢。”温清粤控制住呼吸,呲呲两下,应付完把他一推,“好了。”
他打趣她:“弹钢琴手也这么抖?”
她手抖了吗?真的吗?下次注意。
温清粤把喷雾往茶几一丢,没理他,着手收拾台面。
周乃言一直盯着那颗闪耀的钻石,等她合上药箱,才终于开口:“说吧,为什么想离婚。”
人的对话欲望有起有落,温清粤此刻什么也不想说,但既然他问了,又总要说些什么。幸好她有底稿,不至于太脱纲。
“还记得婚前问你的问题吗?”
他摇头。温清粤的问题太多了。婚前?周乃言不敢说绝对不记得,但百分之九十五的内容一时间是记不起来的。
温清粤深吸一口,“当时我问你,结婚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玩的,还记得吗?”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平静地摇头,不记得了。
一盆冷水泼下,不过也不意外。
温清粤问,“那你现在的答案是什么?”
话音一落,她就像下锚的船长,用力在他这片深海里找自己的落点。她一直很害怕看周乃言的眼睛,超过十秒,她就像看到汤姆猫的老鼠杰瑞,只想鼠窜。好在她一向很聪明,逃跑也能从容大方。
比如此刻,她内心早已失控决堤,仍笑得像一只漂亮的狐狸。
周乃言的目光开始游移,沉默地一路蜿蜒向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从松松挽起的发丝,到唇角勾起的合适的弧度,再到挺直的背脊,内收并拢的小腿,一切都是最漂亮最合理的等式。
粗估过了一个世纪,这厮终于说话了:“我记得你好像二十八了吧。”
没想到他突然提年纪,温清粤挑眉:“嗯,怎么了?”
周乃言笑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幼稚的问题。”
温清粤被挑衅了:“我只是想问你,你是玩玩,还是认真的。”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温清粤这个最擅长打太极的人也打不过周乃言的太极,她胸口燃起一团火。她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那行。“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在婚姻里停泊。”
你不做选择,那我来替你做设问。
哦?
周乃言眯起眼睛,表情像一只慵懒的狮子:“所以呢?”
说话时是试探,但他平静的目光叫温清粤如置深海。至少要惊慌吧,怎么也要否认吧,为什么依然可以用这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真是自己抡起大锤朝自己胸口砸大石。
原来真的只是她笨。
他怎么可以这么坦然!
温清粤崩溃地扯出苦笑,在唇上咬下一个个陷落:“所以......我也是啊......现在我找到了......”
周乃言眼里盛的那对沉静鱼儿终于有了游动的趋势,眉间的平川也隆起难得的陡峭:“什么?”
“我-找-到-喜-欢-的-人-了。”她一字一顿,重重地把话砸给他。
周乃言盯了她许久,眼神复杂到难以读解。在他开口前,温清粤一度以为自己的幼稚再度被他看穿。
直到他露出笑意,颇有风度地拍拍她的肩:“那恭喜你。”
四目对视,温清粤忘了做猫鼠游戏的逃兵,也没有在眼神里落败。
在这无边之夜,在这巨鲸之口,温清粤的爱意鸣金息兵。
她只生出一股妄想:要是杀人不犯法,那就好了。
第4章
温清粤操起锋利,对准血肉,把“周乃言”捅成筛子。
夜晚二十三点,将半成肉送进空气炸锅,她捧起脸,陷入不胖的祈祷。
纵yu有很多种,对十八岁之前的温清粤来说,吃就是纵yu,玩就是纵yu。她有过漫长的肥胖青春,现在回想起来,还停留在琴房里的一张张琴谱和空地上的一遍遍跳绳。能称之为桃色回忆的,只有一条跑错校区的横幅,以及配合那场错误,徐徐升起的几百个粉色气球。
有钱人的生活并不有趣,这群人更像是住在树上的人。
远离城中央,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少很少。没有公共交通自由,没有饮食自由,没有玩乐自由,虽有大把的零用钱,但无法投资在美丽事物上。她是个一百八十到一百九十斤波动的胖子,好看的东西离她很远,她只能选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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