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里的纷争,李兰玉是不愿让她一个小姑娘参与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递给方长誉,“小方,我们今日领了俸禄,你拿着这些钱,要好好照顾自己。”
方长誉拽住他的胳膊,“兰玉哥哥,父亲已经被他们排挤到青州,再这样下去,他们必是要给父亲绑上更大的罪名,倘若……倘若父亲真的遭到迫害,我作为家眷,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清楚。兰玉哥哥,我不能旁观这一切发生,我要去战斗!”
如果能在京城制造些麻烦,也许能给青州的父亲、兄长争得喘息之机。她该怎么做?
她眼神里的杀气,让李兰玉动容。是啊,他不该阻止小姑娘为自己、为家族抗争。
李兰玉犹豫片刻,把钱袋子塞进她手里,“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好吗?”
“嗯。”
这日傍晚,刘家晚膳。
方长誉只能站在旁边伺候,因为她溜了号,没洗完衣裳。
幸好,她吃了小笼包,这会儿倒是不饿。
宋氏对着家主刘新道,“夫君,明天母亲的生辰,您能不能请假陪妾身去娘家吃酒?”
刘新道,“明天安王就到京城了,皇上下了旨,要最高规格接驾,礼部、兵部两尚书,都得去城门口迎接他。我一个小小侍郎,还敢请假缺席大朝?”
宋氏抱怨道,“这安王早不回晚不回,怎么偏偏就明日回来呢?”
刘新训斥道,“你这无知蠢妇!说话真是不知轻重。安王此次回京,是为选妃大婚。天家大事,何等要紧?”
安王?方长誉忽然想起,数年前,她还曾与他有过一些渊源。
年幼时,她父亲方谨行担任侍讲学士,曾给皇帝与安王兄弟授了一年课。她个性顽劣,惦记着宫里的点心,便穿上兄长的衣裳扮作小子,扭着父亲带她进宫。父亲也多纵着她,让她去当个小书童。
在她的记忆中,皇帝与安王两兄弟性情截然相反。
皇帝早早承了君位,是个大大咧咧、性情格外温和的,又爱插科打诨,常常被父亲抽问而答不出。
反倒是这个安王,少年老成,总是板着一张脸,天资聪颖又勤奋,从来对答如流,从不让先生督促。
御膳房送来糕点,皇帝会一脸怜爱地塞给她吃,还会捏一捏她肉嘟嘟的圆脸。
而安王只会在她未察觉时就站在她身后,在她头顶上大喝两个字:净手!把她吓得一哆嗦。
后来她父亲调任了,安王也去了西北,她就只听过他的传言:安王驻守西北多年,骁勇善战,令蛮族闻风丧胆。
安王回京了,方长誉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她明天无论如何得出一趟门。
第二天一早,等到刘新出了门,方长誉就跟宋氏说,要出去寄信给父亲要钱。宋氏甩了一通脸色,才终于放她出门。
她到城门口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京城百姓们夹道欢迎,都想一睹安王的姿容。迎驾的官员们,已经穿上了隆重的大朝服,在城门口等候着。
方长誉站在路边围观的人群中,不多时,就听到人群喧闹起来,是人到了。
她踮起脚尖,看着安王带领的队伍,远远地从城外慢慢行进至城门口。
队伍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士兵们个个神情肃穆,气势冲天,“安”字旌旗随风飞扬,战马的马蹄带起了灰尘。
围观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马上身穿金甲、威风凛凛的,是哪位将军啊?”
“什么将军呀,这是圣上的亲弟弟安王!老头儿,你没瞧见那安字吗?”
“哎哟,那可是亲王啊!”
“是啊,安王十三岁就去了西北,镇守边疆近十年。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可是让蛮族闻风丧胆,战功赫赫。”
“如此金尊玉贵之人,怎么就去了那危险的边疆前线,还一呆就是十年呢?”
“这才说明安王高风亮节。”
“哎哟,那咱们得给他磕头拜拜他,拜见安王——”
“拜见安王——”
“拜见安王——”
围观的老百姓中,有一个人带头跪拜,周围人群见状,都跟着匍匐跪倒一片,虔诚的跪拜之声,响彻了天地。
方长誉也跟着匍匐跪拜,两只眼睛却滴溜溜地盯着安王看。
马背上的男人,一身戎装透着冰冷寒意,战盔下是一张清隽的容颜,星眸剑眉,眼神坚毅,尽显王者归来之风。
但是,他的皮肤有些黑了,带着一些西北大漠特有的粗犷味道,又表明着他的军人身份。
老百姓们率先自发地跪拜了,迎驾的官员才醒过神来,顿时慌了。
兵部、礼部两个尚书都赶紧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四拜礼,“恭迎安王殿下班师回朝。”
随之,迎驾官员、皇城守将也全都立刻跪拜。
“平身——”
得了他的准许,臣民们这才站了起来。
兵部裴尚书上前,“安王殿下,您一路辛苦了。”
方长誉心想:就是这个老东西,与秦翊祺狼狈为奸,克扣西北军费,中饱私囊,她父亲就是为了这事儿与他们起了冲突,才被贬了官。
安王略略垂眸,睨了一眼,面容冷峻了三分,什么也没说,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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