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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下雨了,能听见雨滴砸在水泥板上的声音,沈嘉的嗓音越说越轻,是生命不断消耗的信号。
    雨却越下越大,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心上。
    意识飘散之际,乔司月忽然想起了他,种种过往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额角滴落的血混着雨水盖住她眼睛,脑海里的画面也变得模糊。
    就在沈嘉以为等不来对方回答时,耳边飘过来一道朦胧不清的嗓音,“我想告诉那个人。”
    乔司月顺了顺呼吸,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是疼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出声也困难:“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
    她没力气往下说,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充。
    只喜欢你。
    不管是过去,还是重逢后,她从来都没有直白地对他表露过爱意,哪怕她已经在心里排练过千万次,成为了刻骨铭心的一道疤,但这一刻,她还是想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你。
    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只喜欢你。
    一生很长,或许以后她会遇到很多比他还要优秀、对她还要好的人,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林屿肆——她撒下满腔孤勇、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用一整段青春喜欢过的人。
    现在她想为了他,努力活下去。
    第48章 九年过去,我还是只喜欢你
    薇南地震发生时, 林屿肆刚结束完今天的交流活动,去附近花店买了束风铃草。
    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去山区的路上, 实在没忍住给她发了条消息。
    又怕破坏神秘感和惊喜效果,只能装模作样地拍张照片过去,没有配上任何文字。
    估计那边信号不好,一直没收到回复。
    他收起手机。
    两个小时后, 车停在中转站,开往蔚南的班次最早要四十分钟后才能发动, 林屿肆又掏出手机看, 还是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 整个路面忽然开始震动,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动,手上的风铃草没拿稳, 掉在地上,被掉落的日光灯轧成碎渣,汁液流了一地。
    他凭借本能跑到空旷地带,看见远处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山顶滚落,视线里是灰蒙蒙的一片。
    地震了。
    一夕之间,世界变了样。
    像被夺了舍, 他双脚定在原地,心里的恐慌成倍增长。
    网络彻底瘫痪,电话、信息通通拨不出。
    他无从知晓她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越靠近薇南,震后的场景越是触目惊心,整个村庄几乎被夷为平地。
    路被封锁, 不让进。
    “我是杭城古安区潮河消防支队特勤中队中队长,林屿肆——”
    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林屿肆就跟贺敬诚打了报告,估计是贺敬诚已经跟这边的救援队打好招呼,等他拿出证件,武警轻轻点头,没再阻拦。
    路被石块堵得严严实实,车开不进去,他跟随大部队抵达薇南小学。
    救援行动刚部署完毕,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声:“你们快去救我的孩子!”
    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在一旁骂骂咧咧,好几次要往警戒线内冲,被现场维持秩序的武警拦下。
    “我儿子还在里面!你们快去救他!我们家就这一根独苗,没了可咋整!”
    “搜救工作已经在进行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耐心等待。”
    “都到什么节骨眼上了,还让我们等?敢情埋的不是你们家孩子,你们就不用着急了!”
    有人起了头,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来自家长的哭喊和抗议声。
    气压急速下降,秩序瞬间乱套。
    林屿肆太阳穴突突跳着,忍耐力早已绷到临界值,朝为首的男人吼了句:“不帮忙就给我闭嘴,少他妈在这添乱。”
    男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嗓子震慑到,闭上嘴,不一会又开始小声抱怨。
    从废墟里抬出来的十个八个没了生命体征,剩下的两个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没多久暴雨又开始下起来,给搜救难度增加不少,每位幸存者脸上盛满劫后余生的惊恐。
    阴沉沉的天色,生离死别的哀恸弥漫在空气中,林屿肆的心被牢牢揪着,每抬出一个人,他都会循声看过去。
    希望是她,但更害怕是没了呼吸的她。
    胆战心惊地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不间断的搜寻与施救,体力渐渐不支。
    满头大汗,衣服上盖满了灰尘泥土,手心手背全是被石板钢筋割破的口子,一处刚结痂另一处就开始冒血。
    “快来人!这里救出一个!”有人喊了声。
    林屿肆下意识往那看去——
    是了!那就是她!
    他不可置信地红了眼,一路跌跌撞撞冲过去,被石板绊倒,膝盖狠狠磕了下,感觉不到疼似的,手脚并用,几乎是爬过去的。
    后来回想起这一幕,自己也止不住发笑,当真又傻又狼狈。
    重见天日,乔司月眼角被光刺出生理性眼泪,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直到她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嗓:“唯唯。”
    霎那间,眼泪喷涌而出。
    一切好像尘埃落定了,那颗摇摇欲坠的心脏终于落到实地。
    她还活着,也等到了他,不是做梦,真好。
    眼前还是模糊,她只能凭借气息辨别他的方位,从唇齿间溢出来的两个字,轻淡的像摸不着边的风,“阿肆。”
    很早以前就想学别人这般唤他,可没想到第一次会是在这种场合下。
    “我在。”
    林屿肆视线从她满是血泪的脸上挪开,落在自己被鲜血浸染的白t上,呼吸滞了滞。
    仿佛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攥住的不是他衣领,而是胸腔里惴惴不安的心脏。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别怕,我就在这,我陪着你。”
    想抱住她又怕压到她伤口,只能在原地手足无措。
    两名医生扛着担架跑来,林屿肆想跟上救护车,被医生拦下,“非家属不能上车。”
    “我是——”他目光扫过那张惨白的脸,心脏一紧,“她未婚夫。”
    乔司月已经疼到快没有知觉,周遭的声音仿佛被过滤掉一般,只能听到他的,尤其是最后四个字,这让她找回些力气,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
    林屿肆稍愣,收紧,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是不是疼?”
    “不疼,我想告诉你——”她咳了几声,脸更白了。
    医生拉来氧气罩想给她带上,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去,医生一时心软,垂下手提醒了句:“就两分钟。”
    足够了。
    乔司月眨了眨眼,以示感激,目光辗转重新落回他身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要是答应和你在一起,这到底是出于单纯的喜欢,还是受到过去耿耿于怀的执念支配。”
    语速极慢,声音也轻,捶打在人心上却格外有力。
    别说了,我们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好不好?
    林屿肆心揪成一团,她执拗的样子截断他的心里话,最后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那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乔司月唇角很浅地弯了下,“我喜欢的是过去的清爽少年,也是现在义无反顾出入生死场的英雄。”
    灯光照拂在她脸上,白到瘆人的脸色有了几分生气,“九年过去,我还是只喜欢你。”
    林屿肆心脏重重跳了几下。
    乔司月眼皮像压着一床棉絮,重到快要睁不开,意识也所剩无几,但这一刻她还是想把话说完,想把最直白的情绪袒露于他。
    “感情这种东西是算不清的,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只知道,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我是不甘心的 。”
    “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但那些事情在你面前好像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听明白了吗?我们已经错过了九年,我不想再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听明白了。”一旁,医生拿起呼吸罩不由分说地盖在她脸上,“小姑娘你还有一辈子的话能说,咱不急在这一时哈,闭上眼睛休息会,一觉睡醒后保证让你第一眼就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
    林屿肆跟着哄:“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走。”
    好,她在心里应道。
    乔司月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
    那医生没有骗她,第一眼,她见到的人就是他。
    估计很久没有休息过,眼下青黑异常明显,下巴冒出胡渣。
    看见他这副憔悴的模样,她眼睛泛酸。
    “是不是伤口开始疼了?”
    算上时间,麻药药效差不多已经过去。
    林屿肆不受控地想起她身上密密匝匝的伤口,不深,但也快心疼死他了。
    乔司月摇头,没觉得疼,就是困,也没什么力气。
    “饿不饿?”
    乔司月点头又摇头,饿,但没什么胃口。
    林屿肆摸摸她的脸,“我去给你买粥,乖乖等我回来。”
    乔司月很轻扯了扯他衣袖,不肯的意思。
    “想睡。”你别走。
    “那再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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