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时候,温叶在年级大会上偷看阿廉的考研专业书,书上以话剧《雷雨》为例解析综合艺术,那里写着这么一句话:剧中的人物,都有着雷雨之前低气压的燥热、躁动的心态。而现在,天边同样是惊雷乍起,她站在章述的伞下,反倒觉得格外自在。
温叶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假如现在往我身上打一束光,我都能直接扮演梅超风。
章述很快接茬,那我就是九阴白骨爪的第一受害人。
温叶跟着笑了起来。
东区和西区有一定的高度差,车道坡度很大,章述带着温叶走到绿化带旁,这那后面有一条很隐蔽的楼梯。早年修建的楼梯扶手有些老化,章述走到靠近栏杆的那边,换了另一边手撑伞,不过相比于金庸,我可能更喜欢古龙。
我也是,温叶转过身看他,高二的时候,我还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熬夜看完了整本《绝代双骄》。
温叶最开始知道这个故事是在2005年,因为张卫健和谢霆锋共同主演的电视剧《小鱼儿与花无缺》。
导演王晶对原著做了很多改编,但当时只有10岁的温叶哪看得出那些快意恩仇,她只觉得坏人可恶、好人可怜。在电视台播到小仙女被刘喜吸干内力、衰老而死的那天,温叶趴在床上哭了一晚。这种感觉就像是肯德基突然下架了田园脆鸡堡和儿童套餐,小时候的她,还会因为喜欢的人或事物离开自己的生活而难过。
......
走下楼梯,坡底有一片放置运动器材的沙池,秋千被风吹得高高荡起。
再往前几步,温叶望见那辆熟悉的SUV正停在一棵榕树底下。章述用钥匙打开车门锁,把伞塞进她的手里,冒雨跑了过去。
高尔夫球伞的伞面很大,它兜住了突然刮来的风,伞面向后倒,温叶勉强握牢伞柄,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太狼狈。
章述把车挪到了附近的临时停车位,他推开车门钻回伞下,跟温叶一起到车位主人面前说了句抱歉。
因为停电,狭窄的楼道更显逼仄,章述在楼梯口甩了甩雨伞,温叶打开手电筒走在前面。
她盯着脚下的路,说起来,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点到为止是什么意思,每天晚上看着电视剧也总在想那个点究竟在哪?会不会是擂台边上的一个红点呢?
章述把伞收好,我当时还觉得武林大会不靠谱,都没有裁判出来罚人红牌下场。
江湖果然是太险恶了,温叶转过身看他,在灯光下,他衣服上的水渍十分显眼,你怎么被淋成这样?
章述拎了拎领子,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会感冒的,温叶摸了上去感受湿度,我爸妈暑假来看我的时候,好像还留了一套衣服。出门前我开了热水器预热,你等下去洗个澡然后换上吧。
好,章述注视着她,听你的。
四楼的住户在过道里摆了一个鞋架,还停住一辆14寸的儿童自行车,敞开的奶箱里放着一个空的玻璃奶瓶,上头印有畜牧场的名字。
温叶帮忙把奶箱关上,带着章述绕开自行车,走向楼梯拐角。
一转弯,温叶就看见有个人正坐在楼梯上,陆继杨?你怎么在这里?
陆继杨伸手挡着手电筒的光线,温叶把手机移开。
忘记带钥匙了,他向他们解释,正在等房东阿姨过来开门。
温叶拧开门锁,金属碰撞的声音被黑夜放大,她回头望了章述一眼,才对着陆继杨说,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坐一会儿?
第10章 和温叶,在停电的4月30日
看着温叶推开门走进室内,章述突然想起来他们之前也一起经历过这样一个停电的晚上。
当时道城大学正在扩建,宿舍区总是跳闸断电。那天从排练室出来,章述给温叶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想不想到田径场逛逛。
田径场的人很多,小卖部前还排着长龙,章述跑去买了两盒冰柠檬茶,温叶把他拉到跑道旁的观众席坐下。
第二天就是五一假期,道城已经入夏,温叶并起五指给自己扇了扇风。
假期有什么打算?章述问她。
我订了明早的动车票回知州,你呢?
周六乐队在小酒吧有告别演出,章述喝了一口柠檬茶,我原本想邀请你去看。
温叶一愣,那我现在退票。
不用。章述站了起来,夏夜晚风吹乱他的头发。早在冬天的时候,章述就把长发给剪掉了,过了几个月,当时扎手的寸头终于留到适中的长度。他背向照明灯,朝着温叶伸出一只手,走吧,我带你去排练室,我现在唱给你听。
这不是温叶第一次到音协的排练教室,更早之前,拍摄校园歌手比赛宣传片的时候,她就到过这里。
学工处分配给每个社团的办公室都不大,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挤着一套架子鼓和一台双层的键盘。墙面上贴了黑色的吸音棉,隔壁教室正在排练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那句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the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温叶听得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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