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温小姐,我认为,以我们当下的关系,我没必要回答你这问题。”
他的语气不冷,反而很温和,但温庭姝面色一僵,脸禁不住热辣辣的,“抱……抱歉。”
感觉她在自己怀中缩了下,还有意与他拉开些许距离,江宴眼眸冷了下来,
“你只需要知晓,我做任何决定与你无关,我为何要为了你去战场找死?你真没那么重要。”
温庭姝虽然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多重要,但还是被他说得有些窘迫,她声细如蚊:“我知道。”温庭姝觉得自己可能是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他才想着上战场,不然温庭姝想不透他为何会上战场。
温庭姝认为自己的确有错,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心怀愧疚,尤其是听了清河公主的话之后,她更加愧疚。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当时脑子……脑子可能……可能……”温庭姝脑子一片空白,想到秋月骂春花的话,便说道:“被驴踢了,对,我的脑子被驴踢了,所以那时我只是在胡言乱语,你……你表弟的死不怪你,而且你一点都不懦弱,你很厉害的。”温庭姝解释得有些着急。
江宴眉不觉蹙了下,内心忽然心生些许恶趣味,他的唇故意拂过她的发,低声说道:“哪方面厉害?”
虽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暧昧,但温庭姝想都没想便坚定地回答:“哪方面都厉害。”
江宴有意让她住口,便冷笑道:“在床上也厉害?”
温庭姝脸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连脖子也未能幸免,但她还是忍着羞耻,说道:“厉……害的。”她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江宴唇角微抽了下,觉得这些话实在不像是温庭姝会说的,为了安慰他,可真是难为她了,江宴面色渐渐冷凝,不再戏弄她。
听不到他的回话,温庭姝担心他不信,又强调了一遍:“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
“别说了。”江宴目光俯视着她,“你知不知晓,你这些话是在故意勾引人?”
勾引?温庭姝惊了一跳,樱唇微微一启,想解释,但又担心他多想,便抿上,低着头,不说话。
江宴见她安静下来,才觉得满意,只是想着两人方才之间的交谈,他的心口却渐渐收紧,有些疼,越是抱着她,越是感到疼。便下意识地放开她些许。
沉默片刻,温庭姝又开了口:“那些话你可不可以别放在心上?”
江宴正努力地忽略她的存在,不想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宴烦躁地回答:“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为什么去战场?”温庭姝说完又慌慌忙忙地道歉,“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你的。”顿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说:“那你可以不去战场了么?”
江宴额角隐隐作疼,冷笑:“不是说我母亲没要你劝我么?”
他环着她腰身的手一放松,温庭姝便有股摇摇欲坠的感觉,想要抓点什么,便捉抓到了一角衣服,以为是自己的,但为什么自己没感觉?还没等她细想,便听到头顶传来江宴低沉的声音:
“放开。”
温庭姝才意识到自己抓的是他大腿的衣料,顿时像是烫到一般,连忙松开手,随后腰间一紧,他又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温庭姝心口一暖,回想他刚才说的话,温庭姝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我说,是我不想你去呢?”
江宴闻言脸顿时一沉,目光也变得冰冷且深暗,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地平静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
尽管他声音平和,温庭姝还是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情绪,温庭姝脸色一僵,正要解释,他突然一甩马鞭,往前飞奔而去,根本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一通疾驰之后,温庭姝的宅邸终于到达,江宴率先下马,一转身,便看到温庭姝张开手臂,一副等着他抱的意思。
江宴身形滞了下。
温庭姝见他神色莫测地盯着自己,不由暗忖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些?她一个人在马上是真有些怕,温庭姝羞赧地想缩回手,江宴却已经将她抱了下来,但她的脚一着地,江宴立刻放开了搂着她的手。
“你进去吧。”江宴停下脚步,并不打算随她进去。
温庭姝看了他一眼,见他打算上马,想到清河公主叮嘱自己的事,不由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问:“你要进去坐一坐么?”
江宴回眸睨了她一眼,淡淡回应:“不了。”
“那你明天要不要过来?”温庭姝又问,声音更加小,内心感到很羞耻,觉得自己脸皮太厚。
江宴连考虑都不曾,“明日无空。”
温庭姝有些急,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那后日呢?”
江宴不禁沉了眉眼,他以为她会明白自己的意思,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压下内心那股躁动,他冷声道:“温小姐,你且放心,我母亲那边,我会与她说清楚,我不会让她威胁你。你真不必如此。”
言罢凤眸掠向她拽着他衣服的手,温庭姝对上他的目光,慌忙松开了手,心乱如麻,不知要说什么。
江宴收回视线,动作利落地上了马,策马扬鞭而去,转眼那张扬潇洒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秋月一直躲在门后边,她方才看到他们两人在说话,不敢上前打扰,这会儿见江宴走了,立刻冲了出去。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可把奴婢吓死了。”秋月一边检查她的身体,一边说道。
“我没事,回去吧。”温庭姝唇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随后神色黯然地转身回了宅邸,
庭院内灯烛辉煌,方夫人已经站在廊下焦灼地等着,手上挂着一串佛珠,闭着眼像是在祈祷着什么,神色显得有些焦灼。
“母亲。”
听到温庭姝的声音,方夫人猛地睁开眼,看到她平安回来,方夫人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连忙走下台阶。
温庭姝快步迎接上去,搀扶她的手臂,看到方夫人通红的眼眶,温庭姝鼻子一酸,“母亲,让您担忧了。”
方夫人长叹一声,“我没事,倒是你,受惊了。”听闻她被是清河公主的人掳走之后,方夫人虽然放心了几分,但心还是惊疑不定,不明白好端端的,这清河公主为何要掳走自己的女儿。
见她一脸担忧之色,温庭姝微笑安抚道:“我也没事,清河公主只是与我开了个玩笑,去了之后她并没有为难我,母亲不必担忧。”
方夫人并不信,谁开玩笑会当街抢人?这实在太吓人,方夫人携着她的手,进了屋,待坐下之后,方夫人让秋月春花等人都退了下去,而后严肃问道:“
姝儿,你老实与我说,清河公主到底找你去做什么,是因为江世子的事?她不同意你们来往?威胁你?”
除此之外,方夫人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缘由。
温庭姝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母亲,清河公主没有不同意我和江世子来往,她也没有威胁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姝儿,我不傻,你骗不了我,若真什么都没有,这清河公主也太欺负人了!”方夫人平日里一向和顺,此刻也禁不住满腔怒火,“她是公主就能胡作非为?把别人家的女儿掳走,毁了人的名誉,还闹得人尽皆知,这叫什么事都没有?明日我便去公主府,找她要个说法,莫说咱家是名门世家,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她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温庭姝见方夫人动如此大的怒火,知道此事不说明白,方夫人绝不肯善罢甘休,温庭姝面上掠过赧色,轻声说道:“母亲,您别去,是我先做了对不起江世子的事,女儿理亏在先。”
方夫人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姝儿,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温庭姝与方夫人说了自己与江宴说过的那些话,以及江宴要上战场的事,虽然不想向人透露江宴的那些秘密,但为了让方夫人不去找清河公主,她不得不说了,而且温庭姝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看着方夫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温庭姝更加羞惭,“清河公主说江世子上战场就是去寻死,要女儿劝江世子别去战场。”
虽然江宴说上战场的事与她无关,让她不要觉得愧疚,但温庭姝还是觉得自己有错,而且不这么说,方夫人也不肯罢休。
但温庭姝没说自己被威胁的事,以免方夫人担忧。
“你们两人……”方夫人面色无奈,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内心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虽然对清河公主把人掳走一事仍旧感到不满,但她也不好再去讨要公道。“当初你那般喜欢他,非要与宋子清和离,和离后你又不嫁给江世子,又不肯嫁给你表哥,如今又要与江世子分开,姝儿阿,你到底想要什么?”方夫人内心感慨,想不通自己那规矩守礼的女儿怎么就变得这般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庭姝知道自己的想法一定不会被方夫人认可,索性默不作声。
方夫人也不纠结这事,担心地说道:“那你打算如何劝阻那江世子?他肯听你的?”那定北侯只有江宴一个独子,万一那江世子有个好歹,到时他们一家人不知要怎样为难她的女儿。
温庭姝摇了摇头,内心有些沮丧,方才江宴对她那般冷淡,她觉得自己根本劝阻不了他。
* * *
江宴送温庭姝回宅邸之后,再次回了公主府。
清河公主猜到他还会回来,所以没睡,等着他来,清河公主其实很困了,自从回来之后,她总是犯困,还浑身乏力,也不知怎么回事。
江宴没有给她请安,冷沉着脸径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把你的小情人安全送回宅邸了?”
清河公主笑得有些暧昧,说着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江宴凝望着她的目光透着寒意,正色道:“母亲,你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我做的任何决定与她无关。”
清河公主撇了撇红唇,“我都说了,我没怎么她。”说着又盈盈一笑,“你若担心影响她的声誉,我明天就把消息散布出去,说她是来公主府做客的,如何?”
江宴对上她略含算计的目光,放在椅子扶手上的玉白修长的指尖动了下,随后缓缓抬起,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才与她说道:“母亲,我已经与她分了,我们不会再继续来往。母亲你别在想一些有的没的,算是我求您吧,以后不要动她分毫。”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服软,清河公主笑容敛去,冷笑道:“既然还在意着人家,就直接把人抢过来,得到了再说,何必说这种丧气话?”
江宴面色平静,不为所动。
清河公主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谁说她这儿子像她的,完全不像。
“就说我与你父亲,虽然如今我看他很不顺眼,但就算让我再重来一次,我还是要请求我父皇下旨赐婚,得到之后后悔也比没得到后悔来的强。”
江宴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母亲,我心意已决,绝无更改。我希望你不要为难温小姐,但母亲你若希望我在战场上一直记挂此事,导致心神不宁,最后死得更快的话,你就动她吧。”
言罢冲着她微欠身,便转身扬长而去。
清河公主怔了好片刻,才醒过神来,气得美眸圆瞪,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你这死小孩,想气死你老娘是不?”清河公主气得手扶腰肢,觉得肚子都隐隐疼了起来。
第97章 美人计 ……
次日, 江宴回了定北侯府。
江宴与江北塘难得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
江北塘端坐在太师椅上,古潭般深邃的双眸落在他的身上,“身上的伤势如何?”
江宴微微一笑, “无妨。”
江北塘仍旧打量着他, 觉得他近来改变许多, 没有再穿他那些艳丽奢华的服饰, 坐姿笔挺,没了那股轻狂随性的姿态, 看人时, 端端正正,不似以往那般斜睨着人, 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江北塘略一沉吟, 说道:“我已经知晓了你剑啸阁是由你创办的。你们组织自诩是行侠仗义, 锄强扶弱, 然而仍摆脱不了一个‘盗’字。你们是在违反无视朝廷法规。”
“我已经准备解散这组织。”江宴面无表情地说道,眼底并没有任何情绪显露。
江北塘颔首,“如此甚好,我已经听闻浪人团其实是由你们剑啸阁剿灭的, 此事可有?”
江宴语气平淡地回应:“有。”
江北塘继续说道:“那些浪人来自海之国, 他们以岛为根据地,纵横海上数百年, 他们到处烧杀掠抢, 扩充领域,侵扰我大周百姓, 扰得百姓苦不堪言,前段时间,海之国进犯大周海域, 妄图占领大周海域,水军主将钱大庆作战不利,水军死伤近千人,还损失几艘战舰,朝廷震怒,又往南边海域增派了人手,势必给予他们重击。”
江宴隐隐窥探到江北塘的想法,顺着他的意问道:“父亲为何要说这些?”江宴之前追剿浪人团已然把他们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也一直在观察那些海盗的动向,因此江北塘说的事他也知道。
江北塘沉声道:“如今南边海域正值用人之际,你若真想上战场,便去那边吧,南边水军的主将乃是我旧友,我已然写信过去向他介绍你,你若愿意去便去,不愿去我也不勉强你。”
自从追剿浪人团,江宴便开始密切关注着海之国,此次江宴也打算去南边的战场,江北塘此番话正合他的心意,有江北塘的相助,他能少费点功夫,江宴也不客气,站起身,行了感谢礼,“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江北塘倒是没料到他会同意得如此干脆,他顿了片刻,才道:“去了那里好好历练,切不可再同过往那般肆意妄为,目中无人。”
江宴正色道:“儿知晓了,父亲且放心。”
江北塘看了他一眼,内心颇有些欣慰。定北侯原本希望他早日成亲,能够收收心,但如今见他一心正事,便改变了注意,他淡淡说道:“你与表妹的事,你自行解决吧。你去看看她吧,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