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景听了,没有意外,只说了句,“果然。”
“有证据?”淮景又问。
谢昀点了点头,“有,两个人证,一个是常维,另一个是牛蟒。但牛蟒还未捉拿,这个人得等你回中洲之后料理。”
淮景皱着眉,不愿听他后半句话,“什么叫等我回中洲,说得就跟你回不去了似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别老是麻烦别人。”
还不等谢昀回话,就又接着说,“不过,你说的常德倒是让我颇感意外,他不是你家的老人了么?我记得你兄长对他还颇为看重。”
谢昀站了起来,慢慢往床边走去,今日的事情有些多,他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伤口处也疼得厉害。
“人心总是最让人始料不及的,这只是他的选择罢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躺回了床上。
淮景也瞧出了他的疲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关上门。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无花香,无鸟语,一片寂静,也让此处显得荒凉。
淮景回想刚刚卫嫆有些发红的眼角,心中微微有些酸痛。若换成以前,自己尚能提刀跨马,不用卫嫆言语,自己早就让谢昀滚回中洲,他上。只是现下,他一介废人,哪里能置喙别人什么。只是希望,杜太医此番问诊,可得出个好的结论吧。
淮景叹了口气,背起手来,抬脚就往杜太医休息的处所走去。
谁知到了杜太医那,却发现有人比自己更早一步。
卫嫆早就在了,显然她已经问完了自己要问的,正负手立在院外。
“杜太医如何说?”
卫嫆本来是抬头瞧着天,身畔突然想起来一道声音,卫嫆一听就知道是何人,也没转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杜太医说他曾劝过他,好好将养。可那个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他不听,偏跑来这儿。更是骗了我……淮景,你知道么?这漠北,本该由我来守。”
卫嫆轻轻眨了下眼,轻声说,“若是我来守此城,那样,我无论是生亦或是死,都可以对他做到问心无愧。”
淮景看着卫嫆即便身着铠甲也略显得单薄的背影,心中也是郁郁,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卫嫆的肩膀,安慰道,“他从来都是这样,你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这个时候杜太医收拾好东西出来,远远喊了句,“殿下,可以走了。”
淮景把手放下,同他们一道,再次去往谢昀的住所。
*
半个时辰后。
杜太医号完脉,对着谢昀说,“大人这伤看似伤在外,但其实内里以虚,不过也无妨,好生将养调理着也就回来了,待老夫去开个方子。”
谢昀听后将衣袖慢慢放下,对卫嫆笑着说,“你瞧,这不是没什么大事么?”
“那你也得给我离开这,回中洲去。”卫嫆冷着一张脸,面色不郁。
谢昀被卫嫆整的有些无可奈何,苦笑着看向杜太医求助。
杜太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讲,“大人,您可别瞧我,一来您这病伤在根上,这战场您是万万呆不得的。二来,淮大人和老夫都是领着圣旨来的,可不敢不遵令。”
听到这,淮景一拍脑门,叫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谢昀,我跟你讲,陛下这次可是亲笔下的圣旨,我寻思着你也不会抗旨不尊,也就没想拿出来,摆那个谱了。可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可就将圣旨拿来了啊。”
谢昀半靠着床边,盯了淮景的面半晌,也没说什么话便自顾自的躺下了,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淮景见状撇了撇嘴,“多大的人了,还搞闹脾气这一套,谢昀,我可跟你说,最迟,最迟后日你也要跟我回去。”
谢昀仍旧一声不吭,安静的仿佛已然入睡,卫嫆不想再跟他置气,皇弟如今下了圣旨,料他也不敢不尊,眼下,就随他去吧。
卫嫆看了眼杜太医,同他使了个眼色。杜太医看后心领神会,背上药包,默默跟在卫嫆后面出去了。
“杜太医,如何?”不管怎样,卫嫆心中仍旧存留一丝希望。
可天不遂人愿,杜太医叹着气,摇了摇头,“或许是老夫医术不精,再让我看看,再让我看看。”
他诊的可是当朝宰相,短命无寿这种话,他万万是不愿意说出来的。即便谢昀并非身居高位,退一万步讲,那也是他的年少旧友之孙,谢氏一族的后人,他需得慎之又慎。
可卫嫆不愿再听这般推诿的说辞,只低声问,“杜太医尽管直言,若是好生调养,能有几年?”
杜太医本来就年过半百,佝偻之躯,卫嫆的一番话,竟将他的背压了又压。
他无奈只得低声苦叹道,“若是好生调养,或许两三载可有。”
两三载?
卫嫆的心麻了又麻,“怎么会这样?他身子我是知道的,一向康健的很,太医您和他家是旧交,也该明白,他年少时就算穿着单衣在雪地里胡闹一夜,第二日整个人也是精神抖擞的,怎么会如此?怎么可能如此?”
卫嫆怕惊到远处屋内的人,虽悲痛,但声音也压了又压。
杜太医摇了摇头,“殿下,谢大人当年能从让谢家灭门的那场战事中活下来,已然算是上天垂青了。我曾告诫过他,让他少思少虑,豁达如从前,方可安然度日如常人。可朝堂上这些事啊,哪里能容人片刻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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