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兵荒马乱,每次开标脱层皮。从下了飞机冲到酒店,他们几个就开始马不停蹄,晨昏颠倒。虽然资本家压榨员工毫不手软,接连高强度的工作把她压到喘不过气来,但是这个时候,侵占她全部思维的工作就像濒临溺死之人拉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她从混沌不堪的泥泞里努力拉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周五下午,尘埃落地,开标圆满结束。悬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下。他们定了周日回宁城的航班。临走前一天,她给初中时代的好朋友朱乐嫣打了个电话,毕业之后,大家居住在不同城市,朱乐嫣又是毕婚族,早早就结了婚生了孩子,大家见面次数少得可怜,听到旧友来京出差,朱乐嫣兴奋得在电话那头尖叫。约了晚上和老公一起请她吃饭。电话一扔,苏靖瑶就又去补眠了,她真的好累。
闹钟响的时候,她似乎还在做梦,很混乱的梦,嘈杂充斥梦境,让她头疼欲裂。
她摸过手机,看到朱乐嫣的微信,迷迷糊糊点开,看到一个名字,恢复了一丝清明。
高敛。
他们竟然还叫了高敛。
学生时代,高敛就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突出、长相俊俏、家世又好,数不清的女孩对他芳心暗许。高中的时候还有冲动的女孩子为了他在用小刀在胳膊上刻了他的名字。
苏靖瑶也不免俗,她和高敛还有朱乐嫣是初中一个班的,但是升到高中就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高敛,和高敛班一起上体育课时总是用余光悄悄扫着他。她目睹过很多女生跟高敛搭讪,递情书。
她很羡慕。
因为她没有那种勇气,这份隐秘的心事从无人知晓,她只会在日记本里悄悄写他的名字,又像做贼一般立马涂掉。
她一直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除了学习成绩好,但是这种好,跟高敛的年级前十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
那时候她有点胖,又因为高度近视,总是戴着厚厚的大眼镜。直到大学,她努力减了肥,戴起了隐形,学会了化妆,才越来越多人关注她,才有不少人愿意称她为美女。
高敛这个名字,曾经能够代表她所有情窦初开的懵懂情感。
苏靖瑶上的是宁城大学,整个江淮省最好的高等学府。大一的时候,她还是会不断地去关注高敛的新闻,大二,她的生活渐渐被丰富的大学生活所充斥——学习,参加各种活动,捯饬自己,应付各种各样的男性对她的搭讪与嘘寒问暖,只是偶尔间还能想起那个名字。直到大叁,杨路轩开始对她展开轰轰烈烈的追求。
说轰轰烈烈丝毫不为过,弹吉他楼下表白的视频在校园网上挂了一个月之长。比她晚几届的直系学妹沉子依刚过来实习的时候,就对她挤眉弄眼,“学姐!我记得你!当初你男朋友表白你的视频我看了好几遍,太浪漫了!”
杨路轩简直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所有的虚荣感和骄傲,他一直对她很好,而女人总是会因为这种好,这种感动而对对方死心塌地。
毕业后,杨路轩为了她留在了宁城,放弃了上海那边的高薪职位。苏靖瑶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在这幸福的六年时光里,她已经很少很少能想起高敛了,年少时再浓烈的爱意都会随着时间流淌变淡,而她认为只有像她现在这样相互的爱与被爱着才是人生的真谛。
但是所有虚幻的幸福在看到那个视频之后就戛然而止,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