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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甭管德子去哪里借,哪怕是从公中借,那她也认。
    认了别说让老爷子去镇上,就是赶车去县城也中。
    反正只要是借的,分家时,德子那一份就要先扣除这份借用的银钱。
    所以三堂嫂问的是:“德子,这银钱是不是得你们这一房出?”
    朱兴德没躲,应声道:“是,我拿。大哥二哥,到广药堂提我名号先使药,告诉那坐堂的,我一会儿就到。”
    说完,不管其他人诧异怎就答应的如此痛快,哪来的银钱?
    朱兴德看眼媳妇,没和小稻说话,直接对院子的兄弟们呵道:
    “抄家伙。”
    那六七位小子立马寻摸趁手的锄头斧子。
    其中一位小弟叫六子。
    六子心话:从听到信儿,咱哥几个就憋着一口气。
    王赖子那地痞流氓,居然敢恶人先告状,还趁德哥去庄子看守赌局的功夫,来了一个回手掏,直接掏到德哥家里闹事。
    不是敢上门讹五两银钱吗?
    哥几个今儿非剁了王赖子一只手,不揍的王赖子哭爹喊娘不赔五十两不算完。
    正好拿那五十两银子给德哥祖父看病。
    让王赖子好好知晓知晓,虽然德哥不做大哥好多年,但是敢来德哥家里闹事儿,那是碰了咱大伙的逆鳞。
    啥叫穷横穷横的。
    朱兴德以及他带的这几位小弟就是。
    没钱没背景,最初甚至连饱肚子的干粮都没有就敢行走江湖,全靠大不了血债血偿那口气撑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朱兴德大步走向灶房。
    从里面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攥一把菜刀。
    直到此时,看到菜刀,朱兴德那一直没吱声的大伯母,以及几位堂哥堂嫂才意识到,德子平日里在家偷懒的表现,或许算是对他们挺敬重的了。
    小稻却差些气疯。
    明晃晃的菜刀,院里六子他们手中的锄头斧子,她男人这是要去干什么。
    赶紧上前拦住:“德子,眼下带爷去瞧病才是正经。”
    “爷那里有哥哥们,你听话,我去去就回。”
    左小稻急哭,就这样拎菜刀去,那还能回了嘛,“夫君,杀人要偿命的!”
    朱兴德一把推开小稻,“偿命?那我也要先将五十两讨来押在广德堂,再剁了那狗崽子。”
    “那我呢,你大不了偿命,我和甜水呢?”
    朱兴德步子一顿,终于再次看向他从娶到家就极为稀罕的媳妇,“被抓又不会连累家人。”
    这话里的意思就多了。
    有哪怕砍头也要出这一口恶气的决心。
    有别和他讲道理为个无赖值不值得。
    他不懂那些道理,他就知道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敢欺负他祖父头上,他朱兴德就敢豁得出一身剐。
    甚至,还有对妻子那未言明的:万一真出事,你可以改嫁,不怪你。
    外面六子催促,“嫂子,你别拦我哥,这趟咱几个必须去。不出这口气往后还怎么混,我哥他不要面子的吗?”
    真忍了,往后道上谁还能信着他们看赌局。
    不找回面子,会被人说王赖子骑在他们脖子上拉屎的,德哥是缩头乌龟。
    小稻听完六子那起哄架秧子的话,更是气急败坏。
    都啥时候了,还面不面子的,真出事被官爷抓走,家破人亡就叫有面子?
    简直是一群混蛋。
    尤其是朱兴德最最混账。
    瞧她男人那眼神里未言明的改嫁之意。
    家里又不是没有银钱,他是疯了吗?要为五十两玩命。
    爷还躺在骡车上,他咋就不知晓哪头轻哪头重,非要眼下去寻仇。
    左小稻想都未想,抡圆胳膊,扬起手甩了朱兴德一个大巴掌。
    啪嚓一声。
    那动静脆响的。
    朱兴德的大伯母,从公爹出事后一直没怎么吭声,始终让三位儿媳妇打头阵,最好闹到趁此分家。此时却再坐不住,腾的一下站起身。
    在她看来,疯的不是侄子朱兴德,是德子那婆娘,敢打男人?
    小稻的三位堂嫂也懵的不行。
    自小到大,她们有一个算一个,只听说过汉子打婆娘,从没听过女人家敢打爷们的。
    而更让大伙震惊的是,高高大大的朱兴德,竟然被这一巴掌甩的哐当倒地,那手里还紧紧攥着菜刀呢。
    几位堂嫂惊的:“啊啊啊”,一顿跳脚,向后躲避惊叫。
    大伯母看一眼侄儿,看一眼左小稻,艰涩的咽口吐沫。
    三堂哥又是摇晃又是扒朱兴德的眼皮,咋叫也不醒,僵着脖子仰头看向弟妹。眼里充满无法置信,似在说:“这是你干的?”
    二堂哥瞪圆眼睛死死盯着左小稻的手。
    弟妹不会是大力水手吧。
    大堂哥上前检查一番堂弟,吭哧了好一会儿,总结陈词:“四弟妹,给四、四弟打的晕死过去啦。”
    此时,行凶者小稻也懵得厉害。
    她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还在颤抖。
    脑里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如若倒下的不是她男人,她定会认为这是在讹人啊。
    明明没有多少力气,怎么可能会打晕。
    她男人那么大个子,咋一碰就倒?
    白玉兰就是在这时赶到的。
    她从满屋子人里挤进来,一眼看过去差些哭出声。
    大女婿咋也人事不省。
    她几位女婿这是咋的啦。
    白玉兰冰冻的心,颤抖的手,指着泼水都不醒的大姑爷,颤声问大闺女:“你男人也掉过壕沟?”
    朱兴德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第五章 大梦一场的朱兴德先生
    朱兴德犹如重启。
    在梦里,也是先发生了他爷这事儿。
    起头原因是,他堂妹兰草和王赖子钻苞米地。
    平日里,真不知晓俩人有那种关系。
    赶巧了,朱兴德有场赌局需要他看守,地点定的挺远。
    他抄近路赶往小周庄时,听见地里有动静。
    蹑手蹑脚过去一瞧,当即气的鼻孔冒烟。
    本来以为是别人家的热闹,或者是两口子一边掰苞米一边打野战,他心里还嘿嘿寻思,谁家的?玩的挺野啊,万万也没想到,当事人是自个堂妹。
    堂妹兰草,那衣裳乱七八糟。
    王赖子顶着一张麻子脸,压在堂妹身上挺激动,一张臭嘴不住提醒,让堂妹张嘴回应。
    兰草的夫君是小周庄的周福安,小两口才成家没两年。
    那王赖子又不是兰草的夫君,俩人却那样,朱兴德第一反应堂妹是被强迫的。
    王赖子你个臭不要脸,地痞流氓敢流氓到他老朱家人头上。
    朱兴德这人在家一向“装孙子”,不为别的,为他爷。和家里人多一句少一句的当作吃亏是福。
    但外面人,要是敢欺负他老朱家,整死你。
    所以想也没想,拽起王赖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当即揍的王赖子鼻口穿血,牙齿干掉两颗,屁滚尿流提裤子跑了。
    可是打完,朱兴德并没有感到痛快,倒是更憋闷。
    堂妹跪在他面前哭求,“四哥,求求你啦,别告诉别人。是我不检点。我不该落单上山采蘑菇,让王赖子趁此占了便宜。打那之后,我要是不应王赖子,他说会告诉我男人我身上的痦子,我男人定会休了我,我不想被休啊。到时娘家回不去,嫂子们也不会容我这种败了名声的弃妇,我还会连累侄女们。”
    朱兴德一听,合着这回钻苞米地还不是第一次。
    听那意思,堂妹自从被王赖子捏了把柄,俩人经常约着出来。
    在梦里,朱兴德又重复一遍劝堂妹的话。
    比如,训斥兰草:
    “你个糊涂虫,第一次出事就该和周福安坦白你是被强迫的,落单采蘑菇咋能是错?周福安要是个真汉子,他该怨的不是你,而是去弄死王赖子。”
    这话,堂妹根本听不进去,就知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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