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敬德年间,党羌来犯,屯兵三十万,粮草战马多不胜数,实已是倾举国之力。皇上见这些蛮夷来势汹汹,满朝上下只有大将军能担此平叛重任,便命其亲率十万兵马出征。”
“萧将军携大军一路北上,沿途攻城略地,势如破竹,虽然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依旧屡战屡胜,大破敌军。一时举国上下,士气大振,民间纷纷编写了各种歌谣来称颂将军,甚至有小儿们传唱,天上可以没有神明,人间可以没有皇帝,但是百姓不能没有大将军。”
霍凌肃听到这里,心中微凛,心想这萧翊王功高盖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上官云道:“可皇上听了这话,心中却十分不喜。加上大将军为人耿直,得罪不了势力小人,他们便在将军出征之际,屡进谗言,时间久了,终于让皇上怀疑,将军有不臣之心。
“后来党羌之战遭遇贼困,军饷却迟迟不到。眼看城中军士无以为继,大将军上书朝廷,痛骂户部众官员不作为,贪赃枉法,盘剥军饷。这一下,更得罪了朝中不少权臣,他们联合外戚,设尽圈套,终于说服皇上,决定处死大将军。”
萧烈听到这里,不禁冷哼一声,很是为这位将军不平。上官云道:“可就在这时候,萧将军却九死一生,终于平定了党羌,却在归军途中,接到了皇帝的问罪书。”
萧烈大怒,“怎么这样?”
上官云也满脸悲痛,“将军乃忠信之人,虽然他手握兵权,完全可以就此反了,却顾念和皇上的总角之情,坚持回京为自己辩白。不料半途中被皇上的暗卫杀害,将军一家三十二口惨死,临死之前,夫人以身体保护住了将军幼子,命一位亲信将其救走。”
“而直至大将军死后,皇上才终于查明真相,将军实在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异心。但木已成舟,皇上又岂能有什么错处?所以只有一一处死了那些诽谤大将军的朝中官员,妥善安葬萧氏一族的灵柩。”
萧烈听到这里,切齿道:“人都已经死了,他这样猫哭耗子,又有何用?”
上官云悲痛道:“当初属下本想一死殉主,只是将军临死之前吩咐,定要寻到其幼子,将他教养成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属下走遍万水千山,四处寻访,从未敢忘。”
萧烈颤声道:“那个幼子,幼子……”
上官云道:“想必少主您已经猜到了。萧将军的夫人乃是异族,有西疆第一美人之称。她容貌极美,尤其一双眼眸,泛出淡淡的琥珀之色,所见之人,无不为其倾倒。”
“我……那是我……”萧烈已然一阵哽咽,上官云道:“属下适才见到少主的眼睛,心中已有所怀疑,直到看到少主耳后的月牙疤痕,那正是夫人族人的印记,想必她慌乱之时,为少主烫下的,以便日后能够相认。”
萧烈道:“我耳后……有疤痕么?”
因自己看不见,萧烈当真是从未注意过。霍凌肃走上前,拨开他的头发看了一眼,道:“有,是月牙形的。”
萧烈心中大恸,难怪养父姓何,而自己却姓萧,每次自己问及他父母的名姓,他又总是不说,原来他竟是大将军萧翊王之子!
“我……我父母他们,都死了么?”
上官云沉重地点了点头,“整个萧家,只留下少主一人。所幸苍天有眼,将军他终于有后了。”
“有什么眼?”萧烈恨声大喊,眼圈也红了,他自从六岁发生那场意外之后,记忆全失,午夜梦回,却总是见到眼前一片血腥,亲人惨死的场景。他无数次被吓醒,满身冷汗,问师父那到底是什么,师父总是长叹一声,告诉他不要害怕,那只是一个噩梦。
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可是那个场景仍旧是如此的清晰。如今被上官云说明,他才明白,那个惨死的胡人女子,那双凄凉又明媚的眼睛,正是他的母亲。
萧烈心中痛极,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牙道:“这个狗皇帝……”说完,他回头看了霍凌肃一眼,眼中满是怒火。
霍凌肃心头一沉,原来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萧烈的杀父仇人,自己欠他们萧家的,实在太多了。
萧烈冷笑道:“好啊,皇上杀了我爹,现在又来要杀我了?他这般心歹毒心肠,就算我真死在他面前,搞不好也会掘坟鞭尸。哼,我萧烈堂堂男儿,何必做这些弄虚作假之事,先生的药还是自己留着吧。皇上想杀我,就让他来吧!”
说完,萧烈破门而出,上官云想要上前拦住他,“少主不可,将军说过,教少主千万不要记恨皇帝……”
“滚开!”萧烈盛怒之下,一把推开上官云,“他们苏家的奴才,我是不会再做了,今天就算皇帝跪在我面前磕头,也休想让我原谅他。”
“少主……”
上官云大声呼喊,他情绪激动,身子一晃,险些晕倒。霍凌肃忙将他扶住,“先生请坐一会儿。”
上官云悲声道:“祁桓,我是不是不该此时向少主吐露真相,可是我害了少主?”
霍凌肃摇头道:“没有,萧烈的家世出身,他有权知道。先生今日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
上官云道:“可是……可是皇上如今要杀他,我怕他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傻事来,那上官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霍凌肃道:“先生放心,轻重缓急,他能想的明白的。况且——”他微微一顿,沉声道:“我答应先生,一定会保全萧烈的性命,欠他们萧家的,我也一定会竭力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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