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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从芝起了个大早,刚出房门就跑上来一个堂倌,小声说道:“芝姐儿,白都统家的大小姐来找您了。”
    江从芝挑挑眉,问道:“白玉?”
    那堂倌是个新来的,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江从芝蹙眉道:“反正我也要出去,我去看看。”
    白玉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雪纺洋裙,小小一圈的碎花脖领,手提粉色的珍珠小羊皮包,足登一双奶白色小高跟,正和门房说着什么。听见有声响,她抬头一看,正看见江从芝从里走出来。女人身形修长,穿着白色的最简单不过的新式旗袍,露出一截细而白的小腿,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看后續章幯就dǎò:rīrīшë𝓷.©𝖔m
    白玉见江从芝出来,仰了仰首看着她。
    “白小姐找我?”江从芝淡淡走到她身前,在距离她还有几阶台阶的地方停下了,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白玉不喜欢被她俯视的感觉,抬脚噔噔噔几声走上台阶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今天我和唐俊生就要去把签了字的离婚文书存档了。”白玉人没有江从芝高,就算在同一阶梯上,她依然得微微仰着下巴。
    江从芝没有想要和她比高低的想法,而且今天陈由诗要离开,她可不想在这里和白玉掰扯这些有的没的。江从芝淡淡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就径直朝下走去。
    白玉一惊,惊异于她如此镇定,又一想定是唐俊生给她吃了定心丸。看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白玉轻哼一声,追上去道:“你以为他和我离了婚,就能一心一意待你了?”
    江从芝恍若未闻,正在和门口的黄包车师傅说话:“去德记码头多少钱?”
    德记码头已经出了法租界,虽然不算太远,但也要十几分钟的车程。“要七角。”那黄包车师傅咧了个嘴说道。
    江从芝皱皱眉道:“平时去公共租界才伍角?”
    白玉见她总无视自己,心情十分不爽,拉了一下江从芝的手提包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江从芝觉得白玉可能是有什么大病,她要离婚就去离罢,跑到她面前苍蝇似地哼哼唧唧作什么?江从芝无奈转头,将手包带子从她手里扯出来,敷衍道:“我听见了,恭喜白小姐了。”说罢转身登上了那辆黄包车。
    白玉见她要走,急忙一撩裙子,一个大跨步也登了上去,坐到了江从芝身边。江从芝大惊:“你干什么?”
    白玉扔出一块钱给那师傅道:“我要去登记所,正好顺道。看你连几角钱都要计较,我就大发善心捎你一程。”
    江从芝此时再想下车已经晚了,那黄包车师傅见了一圆,喜得眼角纹都多出来几条,手脚更是麻利,吆喝一声“坐稳了咯”,将那抹布往自己身上一搭,就拉着车走了。江从芝横着眼看了白玉一眼,忍不住出言相激:“听说白都统出师不利,白小姐这钱还是省着花的好。”
    白玉见这女人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性,龇了龇牙道:“我爹就算打了败仗,我家里也还是有经营的铺面生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芝姐儿倒是不用为我操心这个。与其想我有没有钱,不如担心担心唐俊生。”
    “我担心他作什么?“江从芝轻嘲一声。
    白玉看着她不屑一顾的模样,轻哼一声问道:“你处心积虑让我俩离婚,如今事成,你是不是高兴极了?”
    江从芝昨夜一夜未睡好,大清早就听白玉在耳边聒噪实在不耐,掷地有声地嗯了一声道:“是啊。”
    原以为这样能堵住她的嘴,却不料正中白玉圈套。白玉笑出了声,像是乐极了,拍了拍手道:“你还以为你捡了个宝呢?你可知道你在李济宅子里的时候,我们就在你隔壁院子里欢爱?”
    江从芝脑中空了一下,神色淡淡地转头看着白玉。
    白玉嘴角弯弯,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淡去,又故作惊讶的模样夸张道:“他不会没和你说吧?”
    江从芝看着她这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的嘴脸,眯了眯眼道:“连你给他下药求欢这种事我都知道,你说呢?”
    白玉看出她的不快,心中畅快极了,抿着嘴直笑:“那你也知道这种药吃了神志清醒得很?”
    江从芝本已经将此事翻了篇,不管唐俊生如何,总之她只当他是客便罢,只要他肯掏钱就是了,管他有几分真心呢?可白玉不依不饶,她竟硬生生觉得五脏六腑都有点恶心。
    白玉见她一时沉默,越发肆无忌惮说道:“我们欢爱的时候,他可从没叫过你的名字。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我们还不止一日呢…”
    “白小姐和我说这些无非是想来恶心我罢了,”江从芝神色淡淡,转过头正视她的双眼道,“可我要的是他为我一掷千金,我要他真心作什么?”
    白玉被说得一愣,若不是余光看见她泛白的指尖,差点就被她唬过去了。白玉扬起一抹笑反问道:“真的吗?”
    许是被她耳朵上的吊坠晃花了眼,江从芝眼中白了白。“停车!我要下去。”她喝道,可那黄包车师傅却只停下了车,转头道:“转过弯就是登记所了,码头也快了。”
    江从芝也不管其他,拎着包就跳了下去。和白玉共乘一辆车,她是失心疯了。
    白玉看着她提着包跳下了车,讶然道:“你去哪!还没到码头呢!”可女人并未回应她,径直往前走去。白玉心中窃喜,暗哼一声,身子朝后靠了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去登记所。”
    唐俊生正拿着文件袋在登记所门口等着呢,就看见白玉哼着小曲儿趾高气扬地从黄包车上下来,眼睛一弯就朝他走来:“你到啦?”
    唐俊生觉得奇怪,之前不是千不愿万不愿地不想离婚吗?这么高兴作什么?“嗯,进去吧。”
    白玉原以为他要问她的反常,可他竟连提也不提,不禁站在原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男人却没心情陪她玩这些游戏,不接她的话反问道:“你还签不签文书?”
    白玉瘪瘪嘴,跟上他的脚步嘟囔道:“刚刚和你相好一起过来的,我高兴点怎么了…”
    唐俊生脚步顿了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停下来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白玉见他终于又了回应,心里得意,又摆出一副傲慢的嘴脸,挑了挑眉:“就字面意思啊。”
    唐俊生皱着眉头问:“你碰到芝芝了?”
    “不然你还有别的相好?”白玉捋了捋头发,反问回去。说罢轻笑一声就往里走。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的?她人呢?”唐俊生立马拉住她,他有点不明所以,但看着白玉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莫名有点紧张起来。
    白玉把手抽出来背在身后,晃了晃身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天本来想找她说说话,结果碰上她要去德记码头,我就大发慈悲捎她一程。”
    德记码头比这里要远一些,要说顺路,那到这里的时候江从芝应该还在车上才对。白玉定是没安好心与她说了什么。唐俊生沉着脸道:“你说什么了?”
    白玉眨眨眼,正在想要怎么回答。离婚是必须离的,父亲也是要救的,总之有沉家的人会处理了江从芝,她只是想要恶心恶心这两个人,说辞却都是现想的。
    唐俊生以为她故意不答,上前抓住她的手肘咬牙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了?”
    白玉啊唷叫了一声,见他脸色阴沉地吓人,只好简短概括了一下:“我就说了我和你在李济宅子里上床的事啊…”
    唐俊生暗骂一声,他与芝芝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个白玉!他捏着她的胳膊往外拽,一边走一边道:“现在就跟我去德记码头和她说清楚、和她道歉。”
    白玉被他捏得生疼,边挣扎边说:“我凭什么和她道歉,我说的都是事实。”
    唐俊生停下脚步,怒目而视,咬牙道:“你别忘了,你爹那边的事只有我能让他有转圜的余地。你要是还想让我去替你爹求情,你就跟我去和江从芝说,刚刚都是你胡说的。”
    白玉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嗫喏道:“我可不是胡说…”
    “你爹那边…”男人威胁道。
    无耻!白玉腹诽着,眼睛横他一眼,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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