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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士!咬着东西的小白莎发音含糊,她见到了雅辛托斯修士,脸上笑开了花,高兴地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两只手都很油腻,她一定会扑到他的身边表达一下两天不见的思念之情。
    修士好。小勋爵倒是拘谨得多了,他低着头,灰白的脸色显然是因为失眠和忧心忡忡制造的结果。
    雅辛托斯修士摸了摸小勋爵的小脑袋,牵着他的小手来到了衣橱跟前,一边跟他解释玉石的去向,一边寻找起那件不知搁放在哪儿的小肚兜。
    然而那件小肚兜却像隐了形,既没在衣橱里,也没在衣箱里,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小勋爵耷拉着小脑袋,眼泪挂在密密长长的眉睫上,欲哭不哭的扁着嘴。
    雅辛托斯修士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无声地安慰了他一下。
    不翼而飞的小肚兜很快就寻了回来了,雅辛托斯修士为了寻到它的下落,悄悄开启了逆时沙漏的法术,将这个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从这一刻开始,一直逆转到了六年前。
    画面一帧帧的从雅辛托斯修士的眼前一闪而过,有小白莎咬着鸡腿的画面,有小勋爵看书练字的画面,有侍女打扫房间的画面,有大管家把做好的新衣服送来的画面,有雅辛托斯修士自己背着已经熟睡了小勋爵回来的画面
    而当画面里的小勋爵越来越小,越来越多曾经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上,然而都没有小肚兜的踪迹,直至雅辛托斯修士额上滚下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儿,逆时沙漏的画面上才终于定格在了哺养小勋爵的奶妈身上,她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将折叠好了的那块红色锈有瑞兽的小肚兜塞到了怀里,揣着它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等到雅辛托斯修士停止了法术之后,整个人虚脱地晃着身子喘着粗重的气,他的脸色很苍白,原本红润的唇瓣竟然干涩到裂开了几道血口,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儿。
    感应到了雅辛托斯虚弱的气息,城主大人脸色一变,赶忙丢下了接见的带来重磅消息的驿夫,不惜化出了白狼的本形,转瞬之间就从会客厅赶到了雅辛托斯修士的跟前。
    于是,城主大人再次大发了雷霆,将一大帮人都加重了处罚,连蹭吃的小白莎和远在别处闲逛的大管家都受到了牵涉。
    小白莎被罚去了鸡场养鸡,大管家差点被撤职,不过在雅辛托斯修士的恳求之下,才免了重罚,只扣了他大半年的工钱,谁让他请来的人手脚不干净!
    奶妈三年前就换了岗位,调去了厨房监工,因为她哺育过小勋爵,算是立过功劳的人物,平时常常在人前狐假虎威,霸在厨房里作威作福,动辄就搬出小勋爵的身份压一压不服她管教的人,即使她自从调离了小勋爵的身边就再也没见过小勋爵。
    别人哪知道真假,不过她是小勋爵的奶妈这一层身份却是众所皆知的,大家都有点畏惧她,生怕得罪了她而丢掉了这份好差事,于是能忍则忍,不能忍的人跟她大吵了一下,事事受她排挤中伤苛刻,大多都没干多久就自动辞职了。
    所以当奶妈犯了偷窃罪被抓捕时,厨房上下的厨工都喜大普奔。墙倒众人推之下,关于奶妈的一条条罪状罗列了不下三十条,大管家因为受到了她的牵连,处置起她来一点都不手软。
    很快的,那块锈了瑞兽的小肚兜从她的家里扒了出来,原来她见小肚兜好看,又是蚕丝布料,还锈了这么好看的瑞兽,很早就起了贪念,一直等到小勋爵身体长壮实了,不再适合穿它了,才把它偷回了家的,可惜那会儿她的儿子也长大了,穿不下这件小肚兜了,她就压在箱子底下,年月一久,她自己也忘了偷过小肚兜哩。
    不过她没有办法否认,因为除了这件小肚兜之外,她家的箱子里还搁置了很多城堡里顺出来的值钱货,什么纱帽啊手镯啊花瓶啊杯子啊瓷枕啊,但凡顺手的,就牵了回来。细数下来,大大小小的物件约莫有上百件,这还没有把那些被她偷偷拿去卖掉的物件算进来呢
    城堡这一边闹得动静很大,人人自危,而监狱那边却还是跟从前一样,犯人常常被虎妖追得上跳下蹿,苦不堪言。
    侯爵因为有恶魔的庇护,过的日子稍微比别的犯人安生了一点,不过最近常常会做梦,梦中回到了少年时期,跟几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摔跤练剑,骑马狩猎,将猎来的兔子送给漂亮的初恋女孩,女孩抬起姣好的面容,朝他微微一笑,像一朵悄悄绽放的百合花,洁白、纯真、自然
    不过今天的梦境多了一点后续的内容,侯爵拉着初恋女孩的手徜徉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山风把她棕色的长发卷起,一缕一缕迷乱了他的眼,侯爵欢悦地伸出手,想把那绺绺掀动他心潮的发丝抓在指尖,可那一绺一绺的发丝突然扭动了身子,变成了一条条龇牙咧嘴的响尾蛇,高高地昂着头,吐出长长的蛇信子,龇着两颗闪着幽深的獠牙不停地朝他面门逼近。
    啊!侯爵惊叫一声,浑身一颤,惊醒了过来。
    啊!正在他脸上画开屏孔雀的虎妖也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跌倒,手里的颜料洒了一地,画笔也不知丢到了哪儿去了。
    恶魔细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个人类被惊吓也就罢了,那只虎妖也被吓了一跳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平时逞威风耍无赖的,一点强者应有的风采和威严都没有,白活了这么多岁数了!
    你要做什么!侯爵本能地往后一缩,却发现身子像缠了千千万万根藤条一样,丝毫动弹不了半分,心底的恐惧瞬间无限扩大,差点岔气过去,可他毕竟年轻力壮,意志也不似温室花朵那样柔弱,没能第一时间昏阙过去,但说话的语调已经带上了颤音,我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是堂堂摩滨国的侯爵,要是死于非命,上头一定会彻查到底的!到时候别说抓你上绞刑架赔命了,就是让你全家陪葬也是有可能的!
    侯爵的身体被无形的东西束缚得很牢固,先前又被囚犯群殴过一顿,现在撒的又是谎言,所以这一席义愤填膺的话说得吞吞吐吐的,没有一点的威慑力,摩滨国是没有株连罪的,但侯爵打从心里瞧不起眼前这个像野人一样的狱霸,直当他是一介莽夫,可能没上过几年学的书,更不可能会熟悉法典,才敢装腔作势的用法律糊弄他的。
    虎妖狼狈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威风凛凛地站在侯爵的跟前,嘲讽道:你这个眼力真差,活该只能做侯爵,你说这个监狱里的囚犯,哪个不是仇富仇贵的?你非要自报家门,不是嫌命长么?
    侯爵醍醐灌顶,果然觉得自己先前的言行实在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嫌弃穷人的肮脏邋遢,殊不知穷人一身傲气,稍觉得被人冒犯,便要以命相抵呢!
    你说你烦不烦?死都要死了,还总拿捏你那没有一点价值的爵位,放眼这个监狱里,不说侯爵了,就是公爵就有好几个,不过只是一个侯爵,也亏你好意思一提再提,脸也不羞!看着他脸上还没有完成的画作很不满,虎妖在地上寻了一遍,终于在恶魔的脚底发现了那支被他丢掉了的画笔。
    虎妖狞笑着,打算把那只开屏的孔雀画完,可惜狱卒的声音在甬道那边传来:奥兰多尔,有人找!奥兰多尔!
    惊慌失措的侯爵大大地松了口气,高声地回应道:我在这里!快点带我出去!
    虎妖眼珠儿一转,竟然没有阻拦狱卒把侯爵带着,还一脸坏笑地等着侯爵的出糗。
    他在侯爵的脸上画的是开屏的孔雀,这在摩滨国是奇耻大辱,开屏的孔雀被视为地位低贱的男妓,因为它正面露出漂亮了羽毛的同时,也在身后露出了丑陋的屁股,可不正是跟那些以色侍人的男妓一样么?
    第51章 这一家三口
    小勋爵再次见到他的爸爸时, 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邋遢又衣不遮体的乞丐竟然是他那位绫罗绸缎喜欢抬着下巴睥睨众生高人一等的侯爵父亲,只是几天不见而已,怎么就跟先前的形象截然不同了呢?尤其是脸上画了一幅孔雀开屏图是怎么回事?
    爸爸, 孔雀!小勋爵睁着滴溜溜的眼睛, 指着侯爵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虽然知道摩滨国的人都不喜欢开屏的孔雀, 说它们跟徒有虚表又爱显摆还会搬弄是非的奸佞小人一样可恶,可是他并不觉得孔雀有多坏, 反而挺喜欢看它们开屏,城堡的牲畜园就养了一群好看的白孔雀,他和小白莎就常常跟着雅辛托斯修士偷偷去看它们, 还带一些饲料给它们吃, 它们可喜欢他们三个人啦,每次他们一出现,这些白孔雀就撒开脚冲过来欢迎他们的到来哩!
    什么孔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侯爵如坠云里雾里, 他对这个儿子的情感虽然不深, 不过,儿子的探监适时地给他解了围, 不然也不知道会被那只可恶的黑虎修士怎么折辱!想起黑虎刚才确实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在他的脸上乱涂乱画, 难道写了什么羞辱他的字?
    这么想着, 侯爵脸色一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揩出一层五颜六色的干颜料, 想起儿子的话, 侯爵心里顿时大怒,这才明白了黑虎修士不是在他的脸上写字, 而是画了摩滨国最不耻的孔雀呢,难怪刚才领着他出来的狱卒会发出刺耳的怪笑声音了。
    所幸小勋爵来的时候带了一篮子丰盛的酒菜, 这会儿酒就派上了用场了,小勋爵斟酒,侯爵捧酒洗脸,这一刻,小勋爵终于体会到了那股久远而陌生的父爱了!
    在监狱里饿了许久的侯爵,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什么礼仪了,撕了鸡肉就塞进嘴里,囫囵吞枣似的扫荡起美食来,连平时他最不屑一顾的土豆片也吃得津津有味,好像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龙肝凤胆。
    爸爸,我再回去拿多一点食物来哦!小勋爵见侯爵一边吃,一边留食物,篮子已经空了,忙站起来,就要往回跑。
    不用,不用!侯爵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十分不文雅地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擦了擦嘴巴,他留起了半只肥鸡,是打算送给恶魔的,虽然他从没见过恶魔进食,不过听说厉害的修士们可以一两个月甚至半年不用吃东西也没事,在他心目中,长这么好看的恶魔肯定是顶顶厉害的修士,这是毋庸置疑的!
    想起帮助过自己的恶魔,侯爵心情更好了,对儿子笑道:以后你每天都来一趟,每天都给我带不同的食物过来!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要好吃的。才用脏衣服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最后把手放在儿子的发顶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表示嘉奖。
    小勋爵兴奋地搓着小手,原来他今天过来时,还满心惴惴不安的呢,生怕又要挨父亲的责骂,毕竟他跟父亲太生分了,前两天见面时,侯爵对他可是不冷不热,一副陌生人的态度,还管他要家传玉石,一点也没有关心他过得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学习吃不吃力
    突如其来的父爱砸得小勋爵猝不及防,他兴奋地搓了搓小手,被允许天天过来送食物,以为就可以天天跟爸爸这么快乐的呆在一起,这对于从小就缺少父爱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弥足珍贵了!
    小勋爵离开热港来到大都市的时候还很小,侯爵对他的爱已经很模糊了,印象中,这个成天板着脸的爸爸比城主舅舅还要嫌恶他,起码城主舅舅有时候对他还是挺关怀备至的。
    小勋爵没有被幸福冲晕了头脑,他拿出了小肚兜,腼腆地道:爸爸,我把传家玉石拿来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块家传玉石的遭遇跟侯爵说一下,毕竟现在的家传玉石已经变成一片片指甲一样薄的珠片了,跟原来的形状有着天壤之别了
    侯爵接过那块沉甸甸的小肚兜,以为是家传玉石被一块红布包裹着,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打开看一看就直接塞入了怀中,他这几天在监狱里吃了大亏,被狱霸训了几次,心态变化很大,整个人已经收敛了傲慢、自大和无知、冲动,回想起从前锦衣玉食的美好日子,开始反省自己的所言所行了,现在见儿子一副欲言又止怯怯弱弱的模样,又想起上一次见到儿子时对他又是呵斥又是谩骂,实在有愧于为人父者的慈爱与包容,以前对远在天边的儿子更是不闻不问,更不是大丈夫的所为,脸就火辣辣起来了,他尴尬了好一会儿,好言跟儿子说了几句话,就让他回去了。
    侯爵带回的那半只打算留给恶魔吃的鸡肉,在踏入监狱的第一步就被一哄上来的囚犯们抢走了,本来他怀中藏着的小肚兜也不知被谁抢了的,后来发现既不能吃,又不能穿,就丢在了地上,被好几个囚犯踩了几脚,变成皱巴巴的一团,肮脏不堪的。
    侯爵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在这座监狱里,没有家族势力的等级划分,没有身份尊贵的概念,只有会见风使舵的人,懂得巧言令色的人,或者蛮横不怕死的人,再或者武力值奇高的人,才能活得很滋润,很有人样,侯爵初来乍到,身上不具备任何的一条监狱的生存法则。
    捡起小肚兜,侯爵不想失礼了恶魔,跟狱卒要了一点水,搓洗了一下脏兮兮的小肚兜,这才带着笑容去见恶魔了。
    远远的,恶魔就感应到了那股强烈的魔力气息了,他眼睛一睁,迫不及待地抢过侯爵手里的东西,于是,他又悲剧了
    原本笑容满脸的侯爵,赫然见到了原本玉树临风的恶魔,突然身子一委,瘫软在了地上,不由露出吃惊的神色,赶忙上前拉起他,急声问:你怎么了?难道遭受到了黑虎修士的毒手了?他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黑虎修士的影踪,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黑暗里,好不容易聚拢了一两成魔力的恶魔又消去了法力,变回普通的人类,他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瞪着眼前这个愚蠢的人类,恶魔很久没有吃人的冲动了,这一刻,他心里盘算着,是先吃这个家伙的脑袋,还是先吃他的心脏,又或者是将他千刀万剐,好让他生不如死?
    偏偏光线不好的牢房里,侯爵看不清恶魔眼里的怨毒的光芒,却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炽热的温度,心里很是高兴,被救命恩人这么的依赖,他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自豪感。
    当然了,侯爵的自豪没能保持太久,虎妖睡醒了之后,发现了恶魔身上的变化,笑得直不起腰,捧着肚子滚在肮脏的地板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哗哗直淌也没能止住笑声。
    老弟!虎妖的长臂一伸,搭在了侯爵的肩膀上,就跟他称兄道弟起来,丝毫不在乎侯爵的死命挣扎,虎妖依旧笑不可仰,说道,是我小看你了,你绝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铮铮铁汉,好样的!说完又爆发一阵狂笑。
    侯爵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不过自己的救命恩人突然生了病,身体软软绵绵地靠在墙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偏偏这只可恶的黑虎修士却笑得这么的开心,还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说不是黑虎修士施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害人,他还不信呢!
    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太菜,但侯爵记恨黑虎修士在自己脸上画孔雀开屏的事,那简直是奇耻大辱,让自己颜面无存,而且心里也有想替恶魔抱打不平的念想,于是气汹汹地指责起黑虎修士是个蛮狠无耻的狡诈小人,玩弄暗算的手段迫害了他的救命恩人,实在太不光明磊落了!修士在摩滨国的声誉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这一下更是拉低了修士的整体水平,是所有修士的头号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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