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似是没有情绪一般,依旧面无表情地向顾栖迟袭来。顾栖迟惊险地避开刺向腰腹的几道利刃,后背却被重重一划,血肉模糊。拳风刁钻,捶向她的膝骨与手臂,她发出闷哼,控制不住地吐出几口血。
暴戾之气倾泻而出,她目光灼灼,低喝一声骤然暴起。手腕翻动,身飞如蝶,任由暗卫扭断自己的腕骨,与此同时却是直接将利剑刺穿他的心脏。利刃不断划伤躯体,浑身鲜血淋漓,她好似无知觉,动作一刻不停,面无表情地将剩余的所有暗卫尽数斩杀。
鲜血染红剑身,她扶着身后的高树怆然倒地。
“啪啪啪——”寥寥三声掌声响起,葛青走向她,阴鸷眼眸中夹杂着欣赏:“真是......好功夫。”
仅凭受伤之躯能一人击退二十余名训练有素的暗卫,这甚至可以说是......恐怖。这样的人,决不能留在世上。
身前的人被血染红,地面尽是粘腻的鲜血,顺着地面上的缝隙渗透到泥土之中。她呼吸急促,竟还想要试图站起。
葛青踢她的膝骨,揪着顾栖迟的头发将她缓缓拎起,另一只手则用力扼住她的脖颈。
“姑娘,再见了。”他看着顾栖迟沾满鲜血的面容,却发现她竟缓缓扯起唇角,绽出一邪肆的笑来。
“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凌厉劲风瞬即逼近,刺痛席卷,他怔怔垂下眼,看见自己穿透胸口的半截长剑。
后脑被重重一踹,他松开双手,直直栽倒在地上。
凌乱脚步声逼近,无数暗卫与侍从飞快向此处逼近。
冷寂的雪松香沾上血气,竟带着些诡谲的媚。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扣紧在怀里。
顾栖迟透过模糊的血色眼帘,看到迟鉴冷冽的侧脸。冷白的皮肤上多了数道红痕,他嘴唇抿得很紧,眼底蕴着几欲毁天灭地的杀意。
夏近与顾十四艰难挡住后面逐渐逼近的人墙,可不少暗卫依旧穿过阻碍试图袭向顾栖迟与迟鉴。二人的长剑早已被鲜血染成红色,他们回头喊道:“大人,你们先走。”
迟鉴一脚踹翻身后的侍卫,凌空一跃,生生将他手中的长剑踩断。他搂紧怀中几近破碎的躯体,剑光纷飞,扫清面前的所有阻碍。鬼魅一般的影子穿梭在屋阁之上,转瞬消失在黑夜之中。
“追......”倒在血泊中的葛青竟还没有昏死,断续地吐出几个字。数名暗卫身影急速掠过,向迟鉴的方向追去。
“走!”顾十四一剑穿透面前两名暗卫的心脏,不再停留,与夏近引着剩余的暗卫向相反方向离去。
迟鉴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疾行。双手的触感粘腻而冰凉,胸前的衣服被血浸湿,血腥气不断浓郁。顾栖迟短促的呼吸喷在脖侧,双眼半阖,双臂无力垂下,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迟鉴下颌紧绷,几乎压不住身上的杀意。他拣起几枚石子,手指微动,将其迅速打出,身后当即传来身体倒地的闷声。他回忆着巫度城的布局,带着人快速前往西北方向。
不知已经跑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身后的追兵终于消失,迟鉴抬眼,发现天际几乎可以看见初现的日光。
他在一处空旷的山林里,再往前走,便会越过苗域北侧的度迦山,到达前面的达州。
可顾栖迟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迟鉴寻了处干净的位置,脱下外袍铺在地上,将顾栖迟轻轻平放在上面。
面前人的样子在日光下逐渐清晰。
他其实之前一直没有仔细看过顾栖迟。
他不敢看。
因为他一定会失控。
杀意迸出,屠戮一切,与所有人共堕地狱。
可他必须让他活着,必须带他出来。
迟鉴将顾栖迟脸侧凝在血中的乱发拨弄至耳后,心脏狠狠揪紧。顾栖迟伤得太重,单侧的手腕与膝骨全部折断,凌乱的刀痕布满全身,有一道狭长伤口最深,从右肩而起,穿过锁骨,生生到胸腹处才止。
后背亦然。衣衫尽数破碎,原本光洁的脊背已是血肉模糊,交错的刀伤狰狞可怖。索性她目前呼吸还算平稳,可伤口决不能再拖。
迟鉴发出一声嘶哑的哽咽。双拳攥紧,眼眶血红,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
他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
若是再晚上片刻,顾栖迟......
迟鉴不敢再想。
他剧烈地呼吸,沉甸巨石压在胸口带来无尽的凝滞与压抑。
他将人安置好,确认安全后,走到不远处的小溪旁边。溪水不深,很是清澈。他的手掌中间有一极深的伤口,许是被利刃用力割下,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森然白骨。手臂与身上其他位置也有着大大小小的数道伤痕。他将手掌在水中胡乱浸了浸,刺痛入骨,但他毫无反应。
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盛水的东西,迟鉴沉思片刻,用长剑砍断旁边的树,用木头做出一个简易的盛水器皿。
他点起火,从小溪中取了些清水烧开。
他先将她折断的腕骨和膝骨简单处理好,而后用清水冲洗她身上的伤口,再将衣服撕成布条简单包扎。
处理她后肩的一处刀伤时,迟鉴正低头包扎伤口,突然发现顾栖迟动了动手指,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顾栖迟其实很意外自己能够撑下来。她最后几乎是抱着自我放逐的态度刺出那些剑。被葛青死死扼住脖颈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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