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迟鉴理了理微皱的衣襟:“行动已无大碍。”
“其他人呢,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便走吧。”
巫族的祭祀在辰时一刻。巫度城中心的巨大祭坛边已经围满了人。迟鉴一行人在里侧的高台上坐好,看着下方的大祭司。
纱绞藤围着祭坛缠绕了整整一周,金色晨光与紫色花朵交织,如一绮丽画卷。大祭司戴着繁复的金质面具,站在祭坛中央,手持一枚翎羽,面前摆着熊熊燃烧的火炉。
“祭——”
大祭司仰头举起翎羽,高亢的声音传出很远。不少苗人当即双膝跪地,右手落于胸口:“祭。”
接着,大祭司从火炉之中取出用来占卜的龟壳,被火灼烧得滚烫,上面复杂的苗文已被烧红,又慢慢变得黯淡。
他注视着龟壳,而后用苗文吟诵一长串语句。
“这说的是什么啊?”顾十四并不懂苗文,觉得自己现在听了个寂寞。
“我也不知。”顾十三摇摇头:“我仅能辨认为数不多的苗文,这样念出来......我是听不懂的。”
“你们呢?”他转头看向夏近夏远。
后者亦是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指了指一直沉默的迟鉴:“不过大人能听懂。”
大祭司吟诵完毕,又从胸前掏出一沓薄薄的书册。上面印着大片繁复冗杂的字迹,线条缠绕交织,看着晦涩难懂。迟鉴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底骤沉。
手持银盘的巫族少女走上祭坛,将银盘中无数的书册洒向人群。苗人起身争抢书册,黑白字纹几乎遮盖住大片天空。
“大人,这大祭司说了什么啊?怎么突然还发上书了?”夏远凑到迟鉴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发书,习学。”迟鉴冷嗤一声:“那古人的把戏罢了。”
他抬手指了指大祭司手上的书册:“他说要重溯巫族文字,在苗域之中推广。可那书上印着的,分明是那古的字文。”
“怕是那古势力,已经渗透至巫族内部。”
“巫族沦为棋子却浑然不觉。”
迟鉴讥讽道:“愚蠢。”
他撩起衣袍,直接离开高台:“这祭祀,不看也罢。”
*
“所以,那古人借巫族之手,推广自己的文字,为未来做准备?”顾栖迟在院中活动身体,皱起眉头。
“不仅如此,大祭司说占卜到巫族将会遇到千年大变故,若至那时,哪怕举族迁徙也不为过。”
迟鉴将大祭司的话复述一遍:“但阿巫的圣民无需惊慌,巫神选出的新主将会带领我们重新前往光明。”
“新主?”顾栖迟转动手腕上的金珠:“那不就是下一任城主巫灵?”
“可她看起来并不像。”她回忆巫灵的样子,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
“不是她,但她夫郎呢?”迟鉴淡淡开口。
顾栖迟一怔,旋即笑了:“对,我还特意问过。巫灵说过,她与他夫郎感情很好......”
“美男计吗......”
顾栖迟踢了踢脚下的碎石:“过几日城主府的晚宴,怕是一定得去了。”
“你身体......可以吗?”顾栖迟身上的纱布已经摘掉,但是伤口依旧红肿,并没有完全恢复。蛊虫游走躯体带来的破坏也没有修复完毕,她现在只要活动,身体各处还是会传来撕裂的痛楚。
“没什么大事。”顾栖迟用力抻了抻胳膊,听到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她神色如常,脸色有些发白。她抬眼望向院中的高树,咬了咬牙,脚尖轻点直接纵身跃了上去。
脊背传来深入骨髓的剧痛,顾栖迟却依旧挺直身体,看着下方的迟鉴笑了笑:“看吧,还没废得彻底。”
“那也快了。”迟鉴下颌绷紧,面色严肃:“我能看出来,别装了。”
看着顾栖迟瞬间凝固的脸色,他无奈道:“还能下来吗?”
“......能。”顾栖迟觉得就算痛死,这面子还是不能丢。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直接从树上跃下。身姿优美利落,身轻如燕,游刃有余地——
摔趴在迟鉴的脚边。
妈的。
呸——顾栖迟吐出呛进口中的尘土。她暗自生气,看到眼前多了只修长的手。
“赶紧起来。”迟鉴嫌弃道:“你近日还不能沐浴,趴久了,就更脏了。”
顾栖迟:“......”
他好烦。
*
城主的宴会在三日后,巫馥早上选出巫灵为新任城主,晚上便邀请巫族长老以及苗域各城主到巫度城庆祝。
顾栖迟为了快速恢复,这几日在庭院中疯狂做各种复健训练,常常把自己练得面如金纸,扶着腰狼狈回房。不过她身子终于轻便了不少,也渐渐适应这种撕裂的疼痛。
日已落,巫度城中张灯结彩,庆祝新任城主当选。远远的,甚至可以听见城主府中传来的喧闹。
“准备好了吗?”迟鉴朝顾十三与夏远问道:“届时我们分开走。”
“好。”
顾栖迟一行人走到城主府门口。城主府上的侍卫见到顾栖迟,忙笑着迎上来带路:“姑娘,这边走。”
顾栖迟点点头,与迟鉴并肩而行,而后朝身后懒懒喊了一声:“跟紧些,别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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