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车子绕过一座山,没了遮挡,唐婵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远处有几个大烟囱,但烟囱里已经不冒烟了,看起来像是年久不用的。
这个地方唐婵小时候也来过,是宜临县附近的钢厂,早就倒闭了。
而现在,钢厂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唐婵的瞳孔猛得一缩,一座直通天际的大跳台矗立在几个烟囱前。它倚靠钢厂而建立,远看就像一个冰雪做成的高跟鞋。
五十米的高台立在云顶,这是一个标准的赛道。因为运动员在跳台上的各个区域做出的动作不同,因而起跳区、助滑区、落地区等所需要雪的松软和厚度不一样。
宜临县在华国最北边,对于滑雪这个运动来说地理位置优越,因为这里冬天频繁下雪。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满足大跳台的需求,所以在跳台两侧有几个雪枪、雪炮给不同的区域加雪。
唐婵的眼眶发热,声音有些颤抖,“这就是送给我的高跟鞋吗?”
车子停下,两人一起下车,沈昱珩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着她的眉心,温声说道:“去飞。”
温暖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他像是在做出承诺,语气坚定,“唐婵永远能飞。”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唐婵背着自己的装备用力点头。
沈昱珩指着旁边的雪场,亲了亲她的眼皮,吻干她的眼泪,“里面建了赛道,按照国际雪联场地要求的标准建的,进去热热身?”
宜临在冬季下雪,十一月份,远处的山峰已经铺满皑皑白雪。
唐婵换了自己的滑雪服,戴好头盔,穿着雪鞋进入雪场。
这里天气很冷,刚刚十一月份就已经将近零下二十度了,但此时,唐婵一点也不觉得冷。
刮来的风把她两侧的头发吹得飘起来,脸也被寒风吹得有点疼。
唐婵扯起面罩,戴上雪镜,穿着雪鞋啪塔啪塔地踏在雪板上,雪杖在地下轻轻一点,她整个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划出去。
先在几个稍矮坡道上热身,身体活动热了,唐婵才来到坡面障碍技巧的场地。
唐婵的主项是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沈昱珩就给她建了这两处场地,只给她一个人建立。
雪花在空中飘扬,虽然天气冷,但今天的太阳很足,金色的光镀在白雪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刻,唐婵浑身都蓄满了力量,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
杨教练问过她,“丫头,你为什么要滑雪呢?你继续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为了赢吗?”
在极致的速度中,唐婵找到了答案。
她是为了赢,也不是为了赢。
一路走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她习惯一个人训练,不擅长和别人交际,生活枯燥,除了训练比赛和升学考试生活中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二十年来,她总是这么想。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她的父母一直在支持她,从她出生开始就在全力支持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她付出一切。
她的教练教她的不仅是技术体能,她在用自己的经历引导她成长,她不在乎她的输赢,只在乎唐婵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进步了,是不是真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即使多次失败,但她的队友还是在不断鼓励她,他们无条件相信她会站起来。
还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那么一群人,一直在给她加油助威,和她一起抵抗那些流言蜚语。
最后,是她的爱人。在她以为自己落入谷底的时候,他亲手为她建立天空,告诉她,唐婵永远能飞。
周身被多种温暖的力量包围,唐婵冲上一个跳台区的跳台,轻轻一跃,而后稳稳落地。
她又飞起来了。
在她的职业生涯里,她被所有人保护着。她的家人、教练、队友、粉丝和国家一直在保护她。
为什么要滑雪呢?滑雪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也要保护他们,她享受滑雪,她想要赢,她要为所有人而赢,她也要保护他们。
结束酣畅淋漓的一趟滑行,唐婵回到沈昱珩身边,喘着气,弯唇说道:“我想去大跳台看看。”
没有让沈昱珩跟上去,唐婵一个人上了缆车。
五十米的高空,她凝望下面的雪山和那精美绝伦的大跳台。这就是沈昱珩送她的高跟鞋,也是他给她建造的一片天空。
唐婵伸手覆上自己的心脏,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重新站在跳台上,唐婵惊奇地发现,那种眩晕的感觉消失了。
没有耳鸣,眼睛也不模糊了,跳台之下不再是悬崖,也没有可怖的东西可以把她吞噬掉。
浑身蓄满力量,唐婵戴上护具牙套,凝视前方,每一个区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用像低谷期那样经常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眯起眼睛预估。
她把雪板一横,将雪杖放在一边,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在原地挥动。
身体里的每一个因子都在兴奋地跳跃,唐婵屏住呼吸,她很清楚,这一次跳跃是目前为止她职业生涯中最好的一次跳跃。
低谷期唐婵也在坚持不懈地训练,当时没有得到的回报现在全部显现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