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当事人眼皮都没抬,“和他聊了聊”
“你”,她欲言又止,“口红都掉了”
容嫣下意识摸向嘴角,只见对方一脸的贼眉鼠眼,“坦白从宽,你们俩准没干好事儿”
“人太多,我回去和你讲”,难道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就在刚刚洛屿和她上演的激情戏码吗,纵然她再胡闹,也不该如此无所忌惮
“容嫣小姐,姜总邀请您到他的贵宾席小坐片刻”,容嫣顺着侍应生指引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的叁位贵客她便认出了两位,“麻烦了”
高贵的女人向来得体,她每前行一寸,心里便忘刚才的意外一分,直至走到他人面前,温婉优雅的气质扑面袭来,“让您久等了,姜总”
“容小姐快坐”,姜尚殷勤地起身为容嫣挪开身边的座椅,自己顺势热络新鲜的场面,这张桌子上,除了她以外,还有位贵妇,“这位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夫人,盛太太”
许是敏感,她看出这位夫人并不太友好,甚至连她送来的对视都未曾接过,不过容嫣还是处若不经地应承招呼下来
“这位是前Ellie珠宝设计师,洛屿”,说起他来姜海莫名地兴奋,“也是以后首睐的特定设计师”
洛屿举起酒杯,就着姜海的话顺理成章地接下去,“容小姐,好久不见”
容嫣嘴角那上扬的弧度微僵,随后碰杯,“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姜海摆出看好戏的姿势,“二位风声够紧啊”
“洛先生是我大学时期相识的校友”,她解释,“虽说认识,也只萍水相逢罢了”
好一个萍水相逢,洛屿看着容嫣急于撇清关系,耳边又响起她刚才的声音,心生一计,“容小姐说得没错,我们不过几面之缘,如今见面倒让我怀念起那些年的青春岁月”
“记得和容学姐同班的莉娜,当年她的事迹可谓轰动一时,不知现在人如何”
“哦?”,姜总没想到此时的话题竟如此有趣,“能让洛屿念念不忘的事,想必内容绝对精彩,不知容小姐是否还记得”
“莉娜吗”,容嫣认真思索,“毕业后就没再联系了,这几年光工作就够我头疼,谁还会闲得没事想起这些无聊之事”
“容小姐还担心找不到戏拍?”,洞若观火已久,盛太太也加入进来,“前两年您不是和董老板打得火热”
怪不得火药味十足,她自知和这位盛夫人并无过节,可董老板这个人,她却是熟得很,“不知您说的哪位”
“与你交好,肯为你砸钱的那位”,还不承认吗,盛太太有些沉不住气,果然这娱乐圈里的女人都跟狐狸精似的能说善道
“那不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吗”,容嫣恍然大悟,“这些年我活跃在荧幕上,为我砸钱的不是那些观众粉丝还与谁人有关,至于董老板盛小姐的,我又怎会一一记得”
真是会装傻充愣,听到这盛夫人直截了当地怼过去,“我可不见有哪个不知名的粉丝能一次为你花下五百万”
“盛太太”,容嫣拦声纠正,“您说那笔五百万我却从未见过实貌”
“当年确实有位董老板和我公司协商,为我投资五百万到下一部戏中,可是被我拒绝了”,她徐徐而道,“因为这部戏要求他为男主演,我为女主角,并以大尺度激情戏份为主”,说到这,她眼里尽是陌生与冷静,“我虽热爱艺术,倒不必献身于此”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董老板的原配因此找上门,不分青红皂白就拽着容嫣的头发咒骂她不要脸的小叁,董老板那五百万自然也是没花出去,不知眼前这位盛太太又是为谁的陈年旧事打抱不平
“从前我不需要这五百万,现在更不需要”,对面的人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可容嫣没打算停下,“这世上有人活得辛苦,便有人活得轻松,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人人轻言微便只得忍辱负重,可我偏不做这般曲意逢迎者”
她要把人们对她的恶意揣度全盘托出,这世上,你退一步便有人犯你叁分,唯有事实与资本,才能让那些烂嚼舌根的人闭上嘴巴
她稍稍理了下耳边的秀发,“姜总,闲聊这么久,也不知您找我来有何要事商谈”,看了半天的热闹,叁个人里她已经得罪了两位,也难料眼前这姜总葫芦里卖弄什么药
此番谈话下来,她早就做好被撤代言的打算,许是正因为洛屿不留情面的试探,让她大着胆子把心里话都讲出来,这样自损八百的买卖,容嫣亏得自在
“想是容小姐也知晓了,您被签约为我们品牌特定代言的消息”,姜海有些惊讶,没想到年轻气盛也能如此从容淡定,这女人嘴里说出的话,不仅是掷地有声,更让他有种直觉怀疑,她的背后到底是哪股不可撼动的力量,能这样来者不惧,伤敌亏己
“我们本是想和您确定拍摄的日期以及具体流程”,见桌上氛围极不和谐,撇开孰是孰非不言,单另身价地位,他也不好晾了此刻头冒青烟的盛夫人,只好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小事也可以等到晚会结束后商榷,容小姐您看呢”
柿子都挑软的捏,姜总也难落世俗,话到这份上,容嫣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既然这样,我就不扰各位的雅兴”
她顺好裙摆,缓缓起身,逐一道别,临了不忘看洛屿一眼,“还没祝贺学弟学成归国呢”,她笑得妩媚,望着自己的杰作,“不过也该注意下着装,瞧,怎么衣领都没熨好就穿来了”
洛屿没说话,直至那道摇曳生姿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才收回目光
回到座位上,她给小朱发了消息,让人做好被通知的准备,任毓毓见她状态大好,颇为惊奇,“我真是摸不透你,性情转变也太过迅速”
“有吗”,扭头间,她好整以暇道,“我只不过扳回一局,已经得意地这么明显了?”
任毓毓拿手戳她的脸蛋,夸口说,“你的嘴已经咧到耳根了”,如果问对于容嫣的古怪,任毓毓作何感受,她绝对正经地告诉大家自己早就习以为常,她知道太多容嫣的事,秘密或是心结,甚至连容嫣自己不曾发现的内心世界,她好像都能旁敲侧击地感受到,以至于现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她的直觉也异常灵敏
“你们刚才,是不是做了”
“没有”,容颜想甩掉面前这张难得严肃的脸,只好作悻,“差不多吧”
“我就说我就说”,任毓毓逮着她的小辫子逼问,“果真遇见洛屿,你就变得不像自己”
“不可能”
“还嘴硬”,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好奇,“那我变成什么样了
“跟个小女人似的惺惺作态”,任毓毓嫌弃道,“可给我恶心坏了”
“你懂什么”,她不屑,做了又怎样,还不是回过头来被人绕着弯儿耍,“他不过是来找我发泄情绪的”
“这你也能忍?”
把玩在手上的珍珠突然贴落到内臂,些许的温润光滑,她流光微转,眼里包纳说不尽的柔和,“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惩罚吗”
她在自我封锁,又试图自我突破,她希望洛屿越过越好,最好能忘了自己,忘记那段肮脏不堪的回忆,可是她却停留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去,她在等一句原谅,等一次让自己重生的机会,这样即便早已千疮百孔,即便孤立无援,容嫣还可以是容嫣
“你不欠他的,容嫣”,晚会结束后,任毓毓扯着容嫣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也不是偏心,这几年你把自己折磨得还不够狠吗”
她轻轻摇头,“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病态,可是你也清楚的,当时他的确拯救了我”,在成长的岁月,她被迫承受了太多薄凉淡漠,那个空荡荡的家,也是因为洛屿的到来才让她充满期待,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自己亲手毁了所有
她该罚,正如父亲的每一句责骂,她不知人情冷暖,不懂爱恨情仇,在她的世界,充斥着自私的腐臭,没有人会再来出手相救
“你到底在等什么”,任毓毓不解,她觉得朋友不该活在过去,不该这般萎靡,容嫣的脆弱甚是少见,她不敢想象整天活在自我谴责中的女人,她的内心该有多绝望
五年零一个月,她抬头仰望,所谓等待好像被时间泯灭成借口,如果真的作答,那句原谅真的能够让人释怀吗,想起今晚遇到的洛屿,心里早已有所预计——显然不是
她轻叹,好像终于想出了答案,“等我学会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