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岐还欲再言,却被萧劭抬手制止住。
“北疆,不会再生乱了。”
他语气淡淡,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之上,“诸卿将注意力集中到南疆上便可。”
这时,姚昌远匆匆入内,在萧劭耳畔低声禀奏道:
“陛下,护国长公主来了。”
话音未落,阿渺已经越过殿门口的紫金石屏,快步地走了进来。
萧劭转过身来,神色微敛,示意众人退了下去,自己迎向阿渺。
阿渺从未这样直接冲进过前朝议政的处所,此刻却是神情急切,扫了眼與图上的标注,径直上前问道:
“哥哥是要调派风闾城的大军南下吗?”
萧劭循着她的视线、回头朝與图投去一瞥,没有否认,“嗯。”
阿渺仰头盯着他,氤氲的双眸蕴着焦灼,“为什么啊?陆澂不是已经去了南疆招降吗?哥哥现在派兵过去,岂不是要让他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仅是招降的计划功亏一篑,还会让他的处境变得万分艰难。
萧劭凝视阿渺一瞬,缓缓道:“我调动兵马,是为了重组北疆军系的权力分属,若非如此,凉州周孝义的旧部就无法被重新收编。”
他走回到與图前,取过拉升图帛的系绳、将與图又展开了一些,露出上面栩栩如生的万里江山:
“眼下新政开始推行,同时又要兼顾清除祈素教之事,所以不管是凉州周孝义的旧部、还是从前父皇从江北关中调去的两支军队,甚至包括原属风闾城的兵力,都必须尽快集中调遣权到朝廷的手中。若我只是单纯下旨强行之,得到了兵力、却未必能得到军心,长久以往,便会埋下隐患。”
启动战争,是调动军力最有说服力的藉口,也是能最快将不同分支的兵将融合到一起的机会。
这样的道理,阿渺也明白。
“但大军调来之后,还是会向南疆压进的不是吗?”
阿渺的语气依旧犹疑而焦急。
萧劭静静地看着與图,好半晌,微微笑了笑:
“陆澂那么聪明,在大军抵达之前,应该已经把事情办妥了吧?”
第156章 正文结局
新春伊始, 朝廷开始在各州郡县推行新政的同时,从北疆调来的四路大军也整合为一、南行而下。
萧劭亲自坐镇帷幄,从洛阳一路过江, 入驻江原城,而心中担忧着南疆局势的阿渺,也跟随帝侧,一同南下。
从议政调兵的安排上看,正如萧劭之前所说,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重构军权分配上, 提拔起一批沂州出身的平民将领, 在调兵南下的过程中,一步步完成兵权的转交。
南疆虽然暂时还没传回招降成功的消息, 但大军也没有继续往盘砮城压进,而是停留在了距离南疆尚远的江原大营,并没有任何出兵强攻的迹象。
但齐军南下之事传至南疆, 到底还是让陆元恒的病情再次加剧了。
一直近身侍奉父亲的陆蘅,几次尝试为他喂药, 都被其咳喘着吐了出来, 不觉心中焦急忧愁, 再顾不得许多, 流泪求到了陆澂跟前:
“我听人说长兄从前曾跟高人学过医,能不能去看一下父皇的情况?”
陆澂此时, 正与张隐锐和褚庆等人在演武厅议事。
他抵达南疆之后, 洛阳暗桩稍微滞后的消息也陆续传了过来,众人彼时方知,楚王殿下竟然退掉了与柔然的婚约,将联姻漠北的机会拱手让给了萧氏!
饶是心中有怨、不甘, 但也是自此,南疆的军将们彻底接受了大势已去的现实,纷纷起了降意。
张隐锐是跟随陆元恒最久的心腹将领,此刻看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陆蘅,劝谏陆澂道:
“殿下既然打算在齐兵攻来之前送主上离开,那就必须得确保他的身体状况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不管父子之间有多深的怨恨,在生死面前都算不得大事!”
陆澂将手中的木棋放回到沙盘之中,眉目疏冷。
来到盘砮城后,他并非没有尝试过跟父亲平静交流,可一旦提到阮氏和他的母亲,两父子间的气氛就立即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他怨恨父亲始终不肯相信阮氏毒害母亲之事。
而陆元恒则痛斥长子不敬庶母,满口诬陷妄言。
每一次的交谈,皆是以失败告终。
陆蘅殷切焦灼,终是说服了陆澂再度前往后宅卧房,张隐锐也一同跟了过去。
因为陆元恒连番吐药,悬挂在榻前的帐帘被仆从们卷了起来,露出了榻上病人瘦削苍老的面容。
陆元恒靠在软枕上,昔日的英武荡然无存,瞎了一只的眼睛以黑巾遮掩,愈加显得神情憔悴。
见到陆澂进来,他喘息着挥了挥手,差点将榻前侍从手里的药碗击落,咳嗽着说:“你这个逆子,要是……又来劝降,或者污蔑你庶母,就趁早滚出去!”
陆蘅上前扶住父亲,含泪劝慰安抚,一面抬眼看向陆澂。
陆澂来到南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清帐帘之后父亲的病容,心中亦是难免震动,沉默一瞬,上前迅速伸指点穴、制止住陆元恒企图推开女儿的举动,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探向其腕脉,将一股真气徐徐注入,凝神静辨。
他学医多年,但因为跟父亲隔阂甚深,连近距离相处的时刻都寥寥可数,更遑论为他探脉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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