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在病房前门前,透过窗户看着母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却一直盯着襁褓中安睡的婴儿,眼神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嘴角微翘,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而她的继父宋书远则是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眼神中满是爱意,那种爱意让人心颤,仿佛要溺毙在其中。
这样的一幕深深地触动了她,也让她产生了幻想,当初自己出生的时候是否也被这么期待过呢,如果房间内的是她,母亲也会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吗?
忽然一声啼哭将宋时繁拉回现实,她看见宋书远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起来,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感觉到有什么难言的东西正在逝去。
她觉得这个在宋书远怀里的婴儿是那么碍眼,她讨厌这个弟弟,甚至产生了嫉恨的情绪,他正在夺走宋书远对自己的关注,赵昭也在他身上倾注着母爱,那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
宋时繁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长时间的圈养、无视已经让她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感情,养成了她谨小慎微、沉默寡言的性格,就像她此刻站在病房前却不敢开门一样,她担心自己一张嘴就会把控不了情绪而失态,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可惜,命运并没有因为宋时繁的躲藏而改变。
“阿繁?”病房内传来宋书远的声音:“快进来啊。”
宋时繁只得硬着头皮打开病房门,看见宋书远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连忙低下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宋书远此时还在笨手笨脚地哄着,抬头向她示意:“阿繁,来看看小家伙。”
宋时繁听话地向他走过去,看着他怀里的小婴儿,说来也奇怪,婴儿看见她就停止了哭泣,“哇~哇~”的叫唤,睁大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她,小手在空气中乱舞着,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宋时繁仔细观察着这孩子,他的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小鼻梁挺拔而高贵,就是皮肤略显苍白了点,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几分俊俏。
“真好看。”宋时繁赞叹着,哪怕心里百般不愿,更何况他和宋书远长得很像。
赵昭看见宋时繁后,向她招呼着,宋时繁立刻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赵昭指着婴儿,“乖女儿,你以后要永远照顾弟弟了。”
宋时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知道了,妈。”
“对了,弟弟的名字是时衍,书远给我说,他觉得凡字不太好,你就改名叫宋时繁吧。”
“嗯。”宋时繁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的应着,她对名字更改的没有半点兴趣,只是看着这个婴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你回去吧。”赵昭的笑容里有几分真却让人看不明白。
宋时繁听到母亲的话,立马站了起来,“好。”
在回家的路上,宋时繁注意到宋书远对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时繁忍不住先开口:“爸爸,有什么事情吗?”
宋书远看向后视镜里的她,斟酌着用词,“阿繁,你喜欢学校吗?”
“学校?那是什么地方?”宋时繁不解。
“那是一个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和学习知识的地方。”宋书远向她解释道,是他忘记了,妻子还告诉过自己,阿繁之前从来没有上过学。
“那爸爸也会在那里吗?”宋时繁呆呆地问。
宋书远不知该如何作答,他长久的沉默让宋时繁有些愣住了,半晌后,眼眶湿润,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晕开一朵朵水花,小声地说:“我会考虑的。”随后打开车门跑向家里。
宋书远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通知对于宋时繁来说过于震惊了,但是和妻子不久前的谈话也让他明白,宋时繁有些过于依赖自己了。
一次偶然在上班期间回家取资料时,他发现阿繁坐在窗户旁,低着头看着楼底下的路面,眼神呆滞,仿佛一个木偶,只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阿繁才露出微笑,仿佛找到了生命的色彩。他有些震惊,他以为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小孩给自己开门时,是一个巧合,却不曾想过,阿繁是一直在等自己。其实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比如只有自己陪她玩时,她才会碰那些玩具……
当他把这件事告诉妻子时,“那就把她送去学校吧。”妻子说。
这也许是一个好主意,但是……
当宋书远推开宋时繁的卧室门时,就看见她抱着那个白色的绒毛熊,已经哭成一团。自从知道它是他送的之后,宋时繁每晚都会抱着它。
宋书远知道阿繁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但是她现在的样子让他心疼又怜惜。他抱住她,轻声安慰着:“乖,要听话。”
宋时繁内心哭喊着,她不想再听话了,她不想去学校,不想有一个弟弟,更不想再叫宋书远爸爸。面上抽泣着,抬起头眼神不安地望着他:“爸爸,你也要抛弃我吗?”
宋书远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阿繁,怎么会这么想呢?爸爸一直都会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宋时繁紧抿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弟弟呢?”
他愣了愣,“阿繁,弟弟也会在你身边啊,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宋时繁想任性一次,她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宋书远伸手轻轻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柔而怜惜,“阿繁,不要闹了。”宋时繁咬紧嘴唇,不再说话,只是眼睛盯着他,似乎在寻求答案。他的心突然一痛,觉得阿繁还是太小了,她什么都不懂,自己并不会因为宋时衍的出生而少爱她一分。
“阿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走。”宋书远用最温柔的语气保证着。宋时繁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但是仍旧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依偎在他的胸膛处,“爸爸,我会去学校的。”
宋书远点头之后才想起阿繁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低头去看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自己以后要努力平衡对子女的爱。
宋书远替她盖好被子,轻声说:“晚安。”然后起身关掉灯,走出房间。
当房间内变得漆黑时,宋时繁睁开眼睛,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