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您的表弟,这不过是您想要把他留在身边才造的身份。”小燕嘟起嘴来,话里话外都是醋意。
玉明熙躺在床上看着小燕的身影,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小燕比她小一岁,却事事为她着想,替她出头,帮她说话,明明比她年纪还小,却总爱替她操心。
玉明熙缓缓道:“他是我恩人的孩子,孤苦伶仃,我怎能忍心看他流落在外。”
“说的也是……”
小燕对玉明熙说的话向来没有分辨力,看她是报恩心切又是心善之举,也就不那么醋了,尽管她不知道郡主口中的恩人到底是谁,但既然是郡主说的话,自然是没错。
夜色渐深,小燕叠好衣服回房休息。
玉明熙躺在床上,闭了眼睛却睡不着:裴英有没有吃药,他夜里总做噩梦,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万一被噩梦吓哭了怎么办?
翻来覆去,脑袋里止不住的担心。思前想后,起身来披了外衣穿上鞋,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初秋时节,夜里的虫鸣和鸟叫都少了许多,漆黑的夜空中流淌着亮闪闪的银河,洒下星光点点,照亮了偏僻的庭院。
翠竹环绕的庭院里寂静无声,房中没有点蜡烛,床上坐着一个人影定定的出神,难以入睡。
他又做噩梦了。
独自一人身处陌生的环境,裴英没有安全感,坐在床上如坐针毡。
这里的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无论是管家丫鬟还是为他看病的御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疑惑和不悦,好像玉明熙带他回来是一件错事。
少年的心思敏感多疑,对别人散发的恶意耿耿于怀。
他好怕,好难受。
仿佛身处漆黑的牢笼,没有人听得到他,没有在意他,放他一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忽然,外头传来两声敲门声,裴英立马警惕起来,是有人要来杀他?还是要趁着天黑把他赶走?
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少年躲在床上战战兢兢,紧接着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压低了声音问,“裴英,你睡下了吗?”
没有听到回答,玉明熙心想他应该是睡熟了,便没有逗留,轻手轻脚的离开。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身后的房门打开,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来到她身后,少年的手臂搂在她腰上,软乎乎的小脸贴在她后背上,带着哭腔说:“别走,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
英英小哭包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戳我了,小哭包】
【小哭包什么的也太可爱了叭】
-完-
第7章 、7
◎“叫姐姐”◎
回身去看,少年软嫩的脸颊上满是泪痕,憋在心里的情绪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红了眼眶,眼泪挂在细密的睫毛上,像珍珠一样往下掉。
他头上的发带都没有解,柔软的头发乖顺地伏在脑袋上,玉明熙揉揉他的头发,被人依赖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想要抱抱他。
玉明熙觉得自己捡回来的是一只小野猫,刚开始在她身边还会炸毛惊恐,现在却如此信任她,任她揉脑袋也不生气。她俯下身托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裴英就像受了惊吓的猫拼命的往主人怀里钻。
抱着少年进屋去,玉明熙道歉说:“是我考虑不周,让府里人轻慢你了,明天我亲自给你挑间院子,再给你拨两个近侍。”
“我不要。”裴英搂着她的脖子,两只手紧紧的抓在她背后。
玉明熙轻声安抚,“府中人多院子也多,外头京城更是人多路杂,你不识字,我怕你迷路被人拐了去,还是带个人在身边的好。”
不识字。
听到这里,裴英自卑的低下头,“我可不可以去上学堂,虽然我不识字,但我会努力去学,你不要讨厌我……”
来到京城住进郡主府里,裴英只觉得现在的宅院比广阳府住过的那个府宅还要大一倍,他不知道小姐和郡主之间的差别,只是从别人对待她的态度中隐约能看出,玉明熙是一个很尊贵的人。
像她这样美好的人,身边一定不缺亲朋好友,府里光干活的下人就有几十个,他还看见有提着刀四处巡逻的护卫,威风强健,哪一个都比他更讨人喜欢。
被众人围绕在中间的玉明熙离他好远,就像他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的星星。
如今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她抱着他还跟他说话,裴英就好像拥抱着触不可及的星辰,偷看她眼中的光芒,希望自己能站在她身边。
少年的上进心让玉明熙十分惊喜,当即就说:“我明天就去找先生,初秋正是入学的日子,刚好能赶得上。”
“嗯……”
玉明熙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被子下一只小手偷偷的捏住她的衣角,生怕她离开。她装作没有看到少年的小动作,坐在床头边,轻拍他的肩膀哄他入睡。
靠得这么近,裴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花香气,精神渐渐放松下来,听她说,“我跟人说你是我的表弟,你以后见人的时候可不要说漏了嘴。”
“表……弟?”裴英不解,想到什么似的,脸颊羞红,“你是要认我做弟弟吗?”
玉明熙擦擦他脸上的泪痕,轻笑两声,“当然不是,只是为了不落人口舌,不能让外头人欺负你。”
认皇帝的儿子做弟弟,她还没那个胆子。三个皇子中,只有李乘风疼爱她叫她一声妹妹,她才敢称一声太子哥哥,其余两位,她平时都是见不到面的。
况且她找回皇子在陛下那里是大功一件,但她怂恿着少不经事的皇子与她姐弟相称,那可就是居心不轨了。
因此玉明熙只在表面上叫一声表弟来隐藏他的身份,并不敢真的同他结拜为姐弟。
闻言,裴英有些失落,但没有特别难过。他期望有人能将他当做家人看待,也希望自己能够有力量保护在意的人,明熙已经对他够好了,而他还不够强大。
在轻柔的曲调声中,裴英渐渐闭上眼睛,安睡过去。
玉明熙靠在床头上差点睡过去,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来,掖了掖被角后,走出房门。
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头顶着银河星光,玉明熙心底一片宁静。裴英是一个好孩子,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她现在没有与李禄争斗的力量,急需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此乖巧的裴英,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第二日,玉明熙起了个一大早,梳洗打扮后,让人去喊裴英起来吃早饭。
早饭摆在后厅里,玉明熙让小燕把满府的人都叫来等在这里,裴英走过来,就看见几十号人对他行礼,喊着,“见过少爷。”
他没见过这场面,吓得后退半步,看向玉明熙,而她正向他招手,让他坐去她身边。
裴英坐过去,听玉明熙正言道:“以后你就是府里的小主子,有事就吩咐下面人去做,有不知道的也可以问他们,对了!”玉明熙向人群勾勾手,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到他们跟前。
“奴才永福,给少爷请安。”
裴英向玉明熙身边靠过去,微皱眉头,“我不要。”
玉明熙微笑着说,“他读过几年书,我想把他放在你身边做书童。你不是说过想去学堂读书吗,身边带个书童对你读书也有帮助。”
一听到对读书有帮助,裴英眼中的抗拒顿时少了几分,犹豫了一会儿后,点头收下了永福。
三天后,裴英住进了新院子,就在玉明熙的主院隔壁,离着书房、后厅都很近。住进新屋子的第二天,他就带着永福去上学堂了。
玉明熙为他找了京城里最好的学堂,裴英没有基础,只能从头学起,好在身边有永福能指点一二,开窍之后,进步飞快。
裴英上学堂后,玉明熙也有了空档去拜访太子,她得给自己找件正经差事做。
坐在太子府前厅里,刚满三岁的太孙抱着她的胳膊不啃撒手,太子妃长孙怡在一旁哑然失笑,“你回乡小半年,澈儿想你想的紧。”
玉明熙抱着小太孙逗弄他,捏捏鼻子戳戳嘴,“澈儿是想拉着我去跟娘亲一起玩对不对?”
小太孙吱吱咯吱的笑起来,长孙怡笑道:“我看是你长得好看又温柔,才招人喜欢,赶紧议亲说个夫君,也必然是不会差的。”
说到议亲,玉明熙尴尬的笑笑,“嫂嫂别取笑我了,我身无长物,议亲还是再等两年吧。”
长孙怡只当她是害羞,不再催促。外头下人禀报说太子回来了,长孙怡知道他们兄妹有正事要谈,便将儿子抱过来,“来,澈儿跟姑姑说再见。”
小太孙奶声奶气的跟着娘亲学,“姑姑再见。”
太子妃抱着小太孙回房去,不多时,李乘风走上厅来。
已经去世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玉明熙顿时红了眼眶。她重生回来近半年,第一次来见太子哥哥,在她的记忆中,太子哥哥因病去世,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将嫂嫂和澈儿托付给她,她却没能护住她们,愧对哥哥的在天之灵。
“太子哥哥,你身体还好吗。”玉明熙起身向他行礼,关切道,“我从广阳府带回来一些丹参,对心脏有好处,你平时可以多用。”
李乘风淡然一笑,一身天青色称的面庞温和儒雅,“在屋里坐久了憋闷的紧,真担心我的身体,就随我去花园走走吧。”
“好。”玉明熙起身跟上。
太子府的花园不比宫里的御花园,但胜在精致小巧,山石花草打理的井井有条,池水清澈见底,游鱼悠然自得,可闻潺潺水声从假山中流淌下来。
两人走在花间小路上,贴身女使和近侍远远的跟在后面。入秋花落,不见群艳争芳,田中播撒的菊花开的最盛,远处亭中摆放的桂花香飘甚远。
李乘风走路慢慢的,说话也轻声细语,“我听说你带了个表弟回来?”
太子虽身有不治之症,但这几日气色不错,玉明熙走在他身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丝毫不敢放肆。
“他是个苦命孩子,无依无靠,我在京城一个人住也无趣,就把他带回来了。他很乖巧,如今正在学堂里念书。”
“他懂事就好。”李乘风放心的点点头,又问,“你跟赵洵怎么样了,这次回来有没有去见他?”
“没有,我见他做什么。”玉明熙慌张地要跟那穷举子撇清关系。
李乘风驻足,好奇的看向她,“上次不还跟我说你喜欢赵洵,想嫁给他来着?怎么回了一趟广阳府就变了性子?”
玉明熙低头,为自己从前的无知之言感到无地自容,“我那是一时冲动,我才不喜欢他,更不可能嫁给他。”
“怎么说?”
玉明熙知道,其实太子哥哥并不想让她和赵洵在一起,只是拗不过她一意孤行才不反对。她直言:“陛下和太子哥哥宠爱我,我应该为你们分忧才对,不该年纪轻轻沉迷男色,恃宠而骄。”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说出“沉迷男色”这种话,李乘风忍不住笑出声,为玉明熙突如其来的懂事而欣慰。
“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想做官……”玉明熙小声说道。
听罢,李乘风有些惊讶,“熙儿,做官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你有资格进官场,但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事你都做不来。”
玉明熙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忙说:“为臣之本,我读太学时学过,只求太子哥哥给我件差事,哪怕没有官职,我也愿意。”
见她如此认真,李乘风心软了,“我手上的确有许多事没人做,前些日子户部尚书还来我这儿求人,你若是想,就去户部的司金局帮忙吧。”
“多谢太子,臣女一定尽职尽责。”
“行了行了,不必行这些虚礼,你能把差事办好就是给我长脸了。”
“我一定不会给太子哥哥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