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道在冷哼嘲讽。
皇后带着遗憾开口:“孩子,你、你到得太迟了、太迟了……”
皇帝则是在大喊皇后的爱称——“梓潼!梓潼,你别丢下我啊,是我无用!”
听着声音只有短短的一段路,可殷野很努力地往前跑,还是赶不到。
接着他就听到皇帝的惨叫声,满是不甘的痛苦。
殷野听到他虚弱地唤自己——“你救救梓潼、她待你像母亲一般……”
可殷野无法靠近,他们中间像是隔着天与地、隔着所有的遥远和漫长,殷野拼尽全力都无法靠近。
皇帝有错,唐国如此,他不是没有责任。一切的最初,就是他导致的。
但皇后无辜。她什么都没做错,皇帝偏爱她人之时,皇后依然是宫中最贤德的女子。即便是殷野被任命护送贵妃,她也从未气恼,给过殷野一丝一毫的脸色看。相反,殷野对她留有更多好的印象。
在他认为皇帝待他比父亲更好时,待他真心又和善的皇后,何尝不是他心里的另一位“母亲”。那是比老太太更无求的好。她的所求,不过是殷野不要与太子相对。
殷野的心神挣扎,即便他握拳时手中空空,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假象。
因为有一件事是真的,他熟悉的两位长者已经永久与世长辞,再见不到面。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对活着的人来说,当一个人死亡后,或许就因为他的死,很多东西生者都不会再计较了,只会记得这段让人无法忘怀的生离死别。
是活着的人,拥有记忆,拥有情感,拥有对一切事物的反应。
殷野甚至都忘了对皇帝的不满,他一边毅然破开这折磨人心的幻境,踏上努力和小神仙会合的路,一边忍不住想——要是他能早些赶到,一切会如何呢?
一片黑暗破碎,殷野再次呼喊。
“小神仙!你在这里吗?”
“我在这边。”
***
与此同时,何其也踏入了新的黑暗空间。
跟殷野不同,因为提前得提示,她一靠近“殷野”,就知道——她仍然处在幻境之中。
因为她居然嗅到了气味,可她根本没回到原地。
气味,也不是殷野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但“殷野”的举动,声音,甚至声音里的激动和担心,又再真切不过。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何其眼前又似乎闪过了殷野声音后的一举一动。
肯定是殷野被学了!何其暗暗咬牙。
她没有上前去牵赝品的手,尝试再次跟臭宝沟通。
但手触摸到臭宝,却发现罗盘身上多了细细的裂纹,触感真切。
“小神仙,你到底怎么了?”
赝品在一旁嘘寒问暖,何其担忧地用近乎凝固的神识艰难询问臭宝。她有些担心臭宝,一切超出掌控、也超出了预测。
知道困住他们的东西也是神器,跟臭宝曾是一个级别,何其就隐隐觉得不妙。
臭宝的声音过了会才响起。
——“破、破不开,累死我了!”
还好,不是只有坏消息。
——“不过这玩意儿只能禁锢空间,我还能带你回去。”
但也不全是好消息。
——“就是再回来……可能还在这破镜子里。”臭宝的声音渐小,带着羞惭和自我嫌弃。
赝品开始逼真地着急。
“小神仙!小神仙?你应我一声,让我找到你在哪!”
何其不耐烦地动手,将赝品干掉。
下一瞬,眼前陡然一亮,她眨眨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王母观的后山山顶上。
她站在枣姐的树荫下,看着远峰的车流,看着整洁的小城之上,飞机轰鸣,以云层为背景。
她的目光格外锐利、看得也极其远,甚至能看见飞机舷窗后一张孩子好奇天真的脸。
不对!
警惕击碎回到现代的安心感。
从“极乐”中出来,何其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一开始的黑暗中。因为她手中紧紧地牵着殷野的手。
直觉告诉她,这是真的殷野。
何其惊喜地喊:“殷野?”
殷野刚吓得想松手,听到声音才迟疑地问:“小神仙?真是你?”
“你也遇到了假的我?!”何其直切问题。
殷野:“对,我遇到了假的你。而且她一开始还装得很像,我以为是你。”
何其赶紧道:“那个不是我,而且你等会可能会遇到学现在这个我的假人。”
“长话短说,我们会陷在极恶和极乐的幻境里,不断循环。你一定要意志坚定,先撑住!”何其迟疑一瞬,开口承诺道,“我会找到办法的。”
她不能让殷野陷进这无法破解折磨人心的循环里,也不能再让古怪的镜子窥探她的记忆和心神。
变态道人是镜子的主人,何其担心,镜子知道现代世界,也就等于道人知道了现代世界。唐国已然被迫害得极惨,她不能再让苦难扩大。
无论她付出任何代价。
困难当头,她终于战胜了恐惧、战胜了害怕、也战胜了怯弱。因为眼泪和这一切负面情绪都没有用!
隐隐的空间扭动再次出现,何其往上飞了点,一只手扣住殷野的头,摸黑狠狠地亲了她的少年一口。
“等我回来!”
殷野只感觉到唇上贴过温热软唇,方听清小神仙的叮嘱,两人就再次被分开。
而何其回到了现代世界。
她睁开眼,头疼欲裂,同时看到了绷带堆里张玄明担忧的眼。
“师妹,你怎么了?!是谁给你贴了那么多眩晕符?”
何其晃动了下脑袋,想起来自己半路回来时的操作,又被疼得一阵哆嗦。
哆嗦完,牙咯咯作响,何其伸手抓住张玄明落在床边的衣袖,努力挤出两个字。
“救、命!”
第157章 真人穿越
◎更新◎
其实不用何其求救, 她醒过来的身体表现,每一处都能让张玄明发觉不对。
分明是在承受极端痛苦的模样。
可他们身处当湖观的地域,就算是没有重建好的当湖观, 也依然是道教庇佑下的地盘, 何其能出什么事?
张玄明当即想到, 昨天从回来的前辈们口中听到的怪事。
——佛教两位师叔身上带的佛母司南, 一直指向何师妹。
怕是真被佛教的师叔说中了,鬼王的事还没解决!
张玄明一只手被何其紧握着求救, 另一只手去掏手机:“师妹, 我马上叫其他师长过来!”
先通知了两位前辈, 让前辈们多叫人。而后张玄明抽出手,咬破指尖, 逼出精血, 在何其手里画了一个止痛符。
血符带着张玄明的真元,当即就让何其好受了很多。
她能从弓成炒熟的虾米状态, 稍微舒展开来,简单来说, 就是像只活虾了。额上脸上也满是冷汗,是水里捞出来的状态。
大脑皮层传来的痛意依然明显, 但不再是不能忍的状态。
何其咬了一下舌尖, 痛意让她打起精神。
她正想开口,听到好几个脚步声,是有人赶过来了。
何其抬头看, 未关的门外还是黑的,唯有星河沉沉。
为了省力, 她就决定等等, 没有开口。
一旁的张玄明有些着急, 他把着何其的脉相,可是只能把出来她血气紊乱的症状,找不到原因,倒是又给何其贴了几张无害但或许用得上的符纸。
他口中询问:“师妹,你能说话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好几遍。
说着,张玄明还想再来个血符,被何其摇头拒绝。
就在这时,来的人终于到了。
白胡子师爷一身老大爷白背心,身后跟着佛门的大岭、大崆,以及徐温和另外两位师叔。其中还有位女师叔,不知道是哪位敲的门。
白胡子师爷也很奇怪,开口问原因:“怎么了?听玄明电话里说得急,可没说清楚。”
说着,师爷便走到了床边,也想探查何其的身体情况。
人都来了,何其才准备开口。
她张开了嘴,然后卡住。
她想着群策群力,也猜张玄明解决不了她的头疼问题,肯定会叫人,所以才喊出了那句代表情况严重的“救命”。
可她该怎么为异世的情况求招?难道要说我在别的地方拯救世界……
何其不想被人当二傻子,只好继续运用大学多少位老师教的优秀知识——瞎掰。
何其听到自己混乱又离谱的语言:“师爷,我今天睡着之后,就被拉进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