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保护老师!”而她还没来得及正式结识的少年横臂挡在她身前,面色严肃又凛然。
“彦明,你先退下。”
少年不解,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可是老师……”
“无碍。”
少年只得躬身退离。
东珠顾不得其他,一跨步向前,等到该开口了,她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九城抬手,捉住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一根根指骨捏过去。
东珠被他的举动吓到,着急忙慌地向后缩,却根本抽不动。直到他松开,她方察觉自己不冷了。
“你不是我们的九叔吗,为什么不肯救怀仁?”东珠的嗓音变得柔软,还有一丝茫然和委屈,“你明明可以救他,就像你轻而易举便能驱散我体内的寒气。”
他端起案上还泛着热气的茶水,垂眸轻轻抿一口,气定神闲。
“平日不见人影,需要我了,就一声九叔。你说,我凭什么救?”
屋外又下起了雪,风声从她刚刚打开的窗牖灌进屋中,他的声音便似冰珠落入玉盘,那样好听,又那样冰冷。
东珠涨红了脸:“可明明是你先背弃千山殿,是你离开了我们!你不要你的兄弟姐妹,不要你的师门,也不要我们这些亲族小辈,又凭什么怨我不曾向你问安?”
“我可以救傅怀仁。”他搁下茶杯,并不见恼,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平静依旧,良久之后,轻问,“而你,能给我什么回报?”
东珠大喜,又害怕他后悔,立即道:“我什么都可以!”
“不急。好好考虑,明早再给回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自位上起身后缓步走去窗前,将那扇大开的窗合上,也将漫天的风雪隔绝在外。
离开了偏殿,傅九城站在廊下等待。
她不记得他。
如此也好。他便不必生出那些无用的歉疚。
于伯匆匆赶了来,撑起一把油纸伞。
“大人,现在回吗?”
傅九城摇头:“明早再回。之前说的那事,开始准备罢。”
于伯愣了愣:“谁家姑娘?”
“谁都可以。”
第二天大早,车驾已经准备好。
屋外旧雪堆着新雪,白茫茫地遮蔽了整片山群,傅九城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向马车走去。
脚下传来的嘎吱嘎吱,成了此刻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近了马车,才发现树下还站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双目无神,原本蔷薇色的唇都被冻成了惨淡的白。
“想好了?”
她惊惶地颤了颤,目光偏过来才渐渐回了神。她看着他,眼神里惊惧有之,怨恨有之,还有铺天盖地的难以理解和脆弱祈求。这样复杂的眼神,倒比这些年他见过的普通人更像凡人。
“你是我九叔。”
傅九城抬手拂去她发上落雪:“那个位置谁都行,你不愿,我便另找旁人。”
她攥住他衣袖,发白的指尖轻轻颤抖:“怀仁……怀仁是不是立刻就能放出来?”
“是。”
她仰头看进他双眼,眸底含了清亮的水光:“那我需要做……做多久?”
“直到我结束。”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直至咬出一点艳艳的血色,再开口,言辞里便混了些泄愤般的不甘:“你能教我修行吗?”
“……可以。”
“那好,我答应。”她松开手转身离开,走了一段路,又在傅九城登上马车时回身,用尽所有的力气骂出声。
“我果然还是讨厌你,傅九城,我最讨厌你了!”
于伯驾着马车调转方向,行至半山腰,安静的车厢里传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大人?”
“无事。准备聘礼罢,大婚之日便动手。”
于伯应是,手中云鞭一扬,马车腾空而起,迅速没入云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