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轻轻迟缓转过头,盯着他眨眨眼,似在辨认眼前人是谁。片刻后,她僵硬转回去。
鹿衍发觉她不对劲,看了眼她面前的酒杯,皱眉问周围的朋友:“谁给我女朋友喝酒了?”
邻座的女孩迟疑道:“她就喝了杯艾迪32,哪有那么容易醉。”
鹿衍扶额,“表姐,轻轻沾酒就醉。”
“那要不你们先回,”女孩摆摆手,“对不住啊,弟弟,下次绝对不坑弟妹。”
鹿衍点点程轻轻的鼻尖,“醉鬼,跟我回家吧。”
呆呆憨憨的女孩闻言偏过头,她蹙起眉头,两汪水灵灵的清瞳疑惑盯着他,忽而软声埋怨:“哼,你怎么才来接我呀?”
鹿衍心都快给她这无助的语气甜化了,躬身抱起她。程轻轻搂住他的脖颈,乖巧地靠在他肩窝,委屈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去个洗手间而已,”鹿衍面对着周围人一脸吃到狗粮的嫌弃,笑着抱她往外走。想到她娇憨的样子,不由叹出声,“轻轻,你怎么这么乖。”
“轻轻很乖的,”她鼻尖蹭着鹿衍下颌,“我要你背我。”
喝醉酒的轻轻撩得鹿衍满脸通红,周身发烫,他侧脸咬咬她的鼻尖,“遵命。”
砰。
房门打开,鹿衍把她放在床上,小心盖好被子。刚起身,手腕一紧,被人握住。
“你要去哪里?不许去!”
“好,我不去。”
鹿衍被她使力一扯,躺到她身侧。程轻轻伸出手臂,捧住他的脑袋,重重在他唇上亲了下。鹿衍喉结滚动了下,握住她的手。程轻轻和平时很不一样,多了些蛮横,少了层捉摸不透。鲜妍的五官登时显得灵动,更加真实,直直勾出他心底赤裸裸的欲望。
“轻轻。”
“嘘,不能被别人发现。”程轻轻弱叽叽瞪他一眼,接着脸色一转,缓缓凑到他耳边,轻声问:“轻轻的礼物,你想要吗?”
湿热的香气从她齿间溢出,鹿衍抬手揉了下她的耳垂,“你还想不想休息了?”
“不想啊,”她摆摆下巴,“因为,轻轻要送礼物给你。”
说罢,她俯身含住了鹿衍的唇珠。
*
“程队,”杜骏拍拍身上的泥灰,追上前方的男人,“南城警方要连夜审那叁个毒贩,请咱们这边配合。对了,他们车里那个孕妇也送往医院了。”
“嗯,”程澈指指他的头发和脸上的血痕,“去洗个澡,就这鬼样子回家,小温应该不会准你进门。”
杜骏呵呵一笑,“女人怀孕就特矫情,什么味儿都闻不得。程队,你也得洗洗,比我好不了多少。”
程澈抬臂嗅了下,果然一股子火药味,还有些难以形容的臭味。
“程队,以前我老婆说你是我们局里颜值担当。我看呢,轻轻不在家督促你,你已经快和我们一样糙了。”
程澈无声笑了下,点开手机,发现手机似乎没电了。杜骏也是一样,哭丧着脸哀嚎,老婆肯定会罚他跪键盘。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走廊另一头,苏虞神情慌张跑出来,望见两人骇然说道:
“程队,杜骏,十分钟前送到医院的孕妇,刚才亲口承认自己是HIV携带者。医院让你们马上过去做血检。”
“什么?HIV?艾滋病?”杜骏脸色遽变,“怎,怎么可能?”
程澈心下一沉,“先别慌,去医院再说。”
清爽的夏日夜晚处处是如画美景,杜骏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他满脑子都是“HIV携带者”几个大字。
程澈不断回忆自己和孕妇的接触,女人挥刀时他脸上溅了血。杜骏过来同他合力指腹了孕妇,混乱之中,手上似乎也沾过孕妇的血,还有。
“程队,”杜骏紧张吞咽下口水,“你还记得我头上破皮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脑门上不过是擦伤,可有指甲盖大小的伤口......
程澈双眉紧皱,“在逮捕她之前。”
“完了完了!”
两人进了医院,负责检测的医生迎面走来,立即带两人去抽血。这次不止有他们两人,还有叁名急救人员和护士。
“筛查结果今晚十二点会出,”医生神色复杂望了眼两人,“如果是阳性,才会进行确诊试验。”
杜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捏烟的手都在抖着,“程队,我,我媳妇才刚怀孕。我特么,我还想带孙女呢!”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自己慢慢撕开走向死亡的倒计时。
程澈收收下巴,撇开心下的沉重,“回队里去洗个澡,然后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大半个月都没联系小温,别让她在担心。”
杜骏魂不守舍上车,和程澈回到队里的宿舍,手机充电时好几次都没插进去。程澈接过手,帮他插好。杜骏在屋里踱来踱去,一点一滴,势必要把所有细节记起来。可不过是徒然,当时情况非常混乱,这些细枝末节根本无人在意。他对着墙面重重砸了一圈,一米八几的大小伙,突然哭出来。
“程队,我他妈这是头一次后悔自己当警察。”
蓄过电的手机自动开机,一堆来电提醒跳出来。杜骏抹掉眼泪,咽了口唾沫,抖索着手回拨过去。
程澈关上门,回到自己屋里。他给程士国打了电话报平安,而后在桌前静静坐了会,指腹悬在另一个名字上空。
其实不打电话,也没什么。她已经不再需要独自在空房里,等待另一个人回家。应该,也习惯了没有平安电话的日子。而且就算检测结果是阳性,他不也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能贸然去打扰,在她的生活里安静等同安全。
离十二点还有两小时十六分钟,至少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程澈靠着椅背,视线落到桌面那个巴掌大的相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