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无法,只得自断臂膀,令麾下亲信兵部尚书朱润引咎辞职;同时令孙平与曹丰率军赴甘肃援救。
总之桩桩件件,都是冲着赵衡与幼帝而去。
如今吴淞江泛滥,又为明德公麾下提供了口实;纵然卓大江并非是赵衡的人,可是也不妨碍那帮人牵强附会,什么屎盆子都恨不得往赵衡头上扣。
卓大江将信收起来,无奈向沈静叹道:“你也看到了。别说我病了这一场。就算没有病,这个位子只怕也坐不稳了。”
沈静起身端了一碗热茶递到卓大江手里,等他慢慢喝了半碗,才低声问道:“事到如今,不知道卓大人有什么打算?”
“叫你来,正是想跟你说说,你也好心里有个数。”卓大江将茶碗递给沈静,扶着床头又坐起来些,“我准备向内阁递折子,乞病还乡了。”
虽有所意料,沈静还是忍不住为他心凉:“大人若如此,未免太委屈自己——”
卓大江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次吴淞江又泛滥,总得有人站出来担这个责。这个责,除了我,没有别人能担的起。我年纪大了,资历也老,他们总不能拿我怎么样。二则。这小半年,你也学了不少,这些治水工程,如今你都摸得熟透,离了我,工程照样能继续下去。”
说完这番话,他停顿了会,歇息片刻,又继续说道:“三则,若我厚着脸皮不站出来,江南治水工程必定半途而废了;如此一来,百姓还要继续连年遭灾,江南粮食必定连年歉收。国运受损,岂非我一人之过?!”
沈静听得热泪盈眶,低声道:“大人高风亮节,偏偏要被那帮小人拿来作为争斗的利剑,我真为大人觉得不值!”
“知道是小人作祟,却还是要投鼠忌器。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取舍;若心怀大义,许多事都难免要受些委屈。”卓大江叹口气,拍拍沈静手臂,“江南治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顶住险阻继续下去,好好完成此项工事。”
沈静闻言,起身退一步,对着病床上的卓大江深深弯腰行礼:“承蒙大人厚望,沈静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所望。”
八月底,沈静身负病的不能起来的卓大江的嘱托,在卫铮暗中护送下,匆忙赶往京城。
虽然已经向卓大江做出承诺,这一路上,沈静心情一直郁郁。
连卓大江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都顶不住的这场风波,人微言轻的自己,又能挽回多少局面?
九月初,京城中已有了凉意。一路上沈静从夏装换上秋衣,等到了京中,仍是觉得凉意沁人。
因为怕贻人口实,入京之后,沈静并不敢去豫王府上拜见赵衡,倒是卫铮,护送他进了京城,便留下两名侍卫在他身边,自己暗暗回去王府向赵衡复命。
沈静则在抵京的当日,去工部递了卓大江告罪乞老的折子,然后当晚在家中,与转成来为他接风洗尘的于之静、吕蒙一起小聚。
因次日都各自有事,三人都不敢放开畅饮,只借着一桌外送来的酒席,浅斟慢酌,一边慢慢聊了些朝中局势。
说起如今朝中局势,自然避不开赵衡,于之静与吕蒙话里话外,说起明德公与赵衡明争暗斗的种种,沈静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说着说着,吕蒙似乎也满怀愁绪,便放下酒杯,叹息了起来:“我等也是运气不好,偏偏逢上这种风雨飘摇之时入了朝。本该一展抱负,效力朝廷,谁知遇上神仙打架,如今在衙门里也真是憋屈,每日战战兢兢,花不敢多说,气也不敢多喘,唯恐惹来什么祸端。”
顿了顿,又拍拍沈静肩膀:“我和之静还好些,在个无关紧要的礼部,遇不着什么大风大浪。最倒霉的是你,被派去江南治水,劳心劳力,风吹日晒,这小半年的功夫,眼看着人瘦了一圈,皮褪了两层,偏偏还要被那些小人拉扯出来,背这一口黑锅,唉!”
沈静本就满腹心事,被吕蒙几句醉话一浇,更是愁上加愁,不知如何开口诉说,提起酒壶便要为三人满酒。
谁知却被旁边的于之静按住酒壶:“小沈,借酒浇愁之事,此时你最要不得。”
于之静将酒壶拿过去,搁在一旁,手在吕蒙面前桌上轻轻一拍,温声斥道:“你是越发不懂事了。本就是为沈静来解恼的,你倒好,一番醉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把人说的更恼了。”
说完之后,他顿了顿,转头对着沈静,语重心长道:“小沈,你别被吕蒙这番牢骚带偏了心意。如今朝局动荡,你我都难免受到波及,却万不可因此而丧气沉沦。”
他拍拍沈静手臂,继续说道:“古人云,文穷而后工,士穷乃见节义。若是国泰民安,朝局安稳,焉有我辈出头的机会?自古战乱出大将,风云诡鹬之际,正是潜龙出水之时。你我被朝廷选出来,正该治国□□,辅君佐民。若因此小小磋磨,便心灰意冷,熄灭了志气,那要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于之静一席话毕,沈静还未应声,一旁的吕蒙先拍着桌子大声赞道:“于兄这番话,说的好!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转头拉着沈静袖子,连连致歉:“我刚才是冒失了,不该说那些丧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明日还是要振作精神,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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