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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不逢时呀,要是再早生几年,兴许还能有幸目睹玥夫人之貌。玥夫人之美,如今怕是寻遍三国也寻不出能与之相比的女子吧。想当初宛王为博玥夫人一笑,不惜一掷万金呢。”
    有人叹道:“可惜红颜薄命呀。”
    之后,隔壁间里久久不曾传出话语来。
    阿昭又喝了杯果酒,她问采青:“你知道玥夫人么?”阿昭知道当今天下三分,也知各国的风俗人情,不过却甚少了解这些有关风月之事。
    卫瑾从不跟阿昭提起这些,阿昭也没有想过要去知道。
    采青回道:“奴只知玥夫人是宛王的宠姬,八年前宛国曾有人叛乱造反,宛国王宫大乱,玥夫人也因此丧生,”似是想起什么,采青又道:“听闻那时的玥夫人已有八个月的身孕。”
    阿昭一听,好奇地问:“玥夫人有生下孩子么?”
    采青只道:“这个……奴不知。”
    阿昭笑了笑,“方才听隔壁间的人说,玥夫人是三国的第一美人,我真想见一见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阿昭倒了杯果酒,浅浅地喝了几口。
    采青说:“奴也不曾见过,只听说玥夫人之貌,是连日月星辰也不敢与其争辉。”
    阿昭却是俏皮一笑,说:“依我之见,师父才是最好看的。”想当初她第一眼见到师父时,一袭白色的宽袍大袖,又如朗朗明月清风般的姿容,她当真以为师父是从天上来的。
    阿昭仰脖喝光了酒杯里所剩的果酒。
    她说:“好了,时候不早了,采青,我们回去吧。”
    阿昭搁下酒杯,站起来时忽觉有些脚软,脚步一踉跄,整个人往后一摔,背部重重地撞上了案角。采青吓得连忙扶住阿昭,阿昭吃疼地皱了下眉头。
    “阿昭小姐,您可有伤到哪儿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撞到了背部,不过过一会就不疼了,”阿昭站稳后,嘿笑一声道:“没想到这果酒后劲还挺大的,我现在开始有些晕晕乎乎的。”
    采青说:“阿昭小姐,我扶你下去吧。”
    阿昭道:“也好。”
    .
    卫瑾从王宫里出来后,已是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他下山已有两年,卫瑾下山是为了历练,也是为了渡劫,但实际上卫瑾一直在寻求一种境界。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卫瑾仍需上下求索。
    回到宅邸时,卫瑾刚好遇到了阿昭的车舆。
    阿昭在车舆上吹了小半个时辰的凉风,酒也醒了不少。一下车舆,阿昭一抬头便迎上了卫瑾温和的目光。夜色葱茏,卫瑾依旧是一身白衣,衣袂墨发随风飘扬,像是一幅画似的。
    阿昭弯下眉眼,撒开脚丫子便奔到卫瑾的跟前。
    “师父!”
    非常响亮清脆的一声。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物,是今早在小巷里赢回来的碧玉簪子,她说道:“阿昭送给师父的礼物。”阿昭知道卫瑾不喜他人夸他相貌,便笑吟吟地说道:“阿昭一见这簪子便觉得上边有师父的魂。”
    卫瑾看了眼阿昭掌心里的碧玉簪子,道:“你有心了。”
    阿昭倏然有些忐忑。
    “师父不喜欢么?”
    卫瑾笑道:“不,为师很喜欢。”他只是不常用玉簪子而已,不过是阿昭的心意,他也甚是欢喜。卫瑾收下簪子,揉了揉阿昭的头,而后浅起阿昭的手,慢慢地走向屋里头。
    阿昭说:“师父,阿昭今日吃了冰糖葫芦,还有糖炒板栗,烤红薯……”她一一数出。卫瑾也耐心听着。过了会,阿昭又将碧玉簪子得来的过程一五一十地与卫瑾说了。
    末了,阿昭道:“师父,阿昭这样做对么?”
    卫瑾又揉揉阿昭的头,“嗯,阿昭做得很好。你能这样的心思,证明你这两年来你已是有所成长,为师甚是欣慰。”
    能得到卫瑾的一声称赞,阿昭心里甜滋滋的,比喝了果酒还要飘飘然,背上的那一点疼痛仿佛也不存在了。
    阿昭沐浴时,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后背,一触碰到伤口就疼得阿昭倒吸一口冷气。她努力地扭头瞅了瞅,可惜还是瞧不见伤口。阿昭只好作罢,想着等明日师父出去后再悄悄让阳德管事去叫个郎中回来。
    师父刚刚称赞了她,要是知道她因为喝了果酒醉得晕晕乎乎的才撞到了后背,师父铁定又要罚她不许吃东西了。横竖也不是很严重,稍微拖一拖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再说也不是很疼。
    只不过阿昭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夜里,卫瑾糟糕的睡相准确无比地击中阿昭的后背,让睡梦中的阿昭疼得不禁呻|吟出声,把卫瑾给惊醒了。
    卫瑾一睁开便见到阿昭蜷缩着身子,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阿昭,阿昭?”
    阿昭睡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呢喃着:“师父,疼。”
    “哪儿疼?”
    阿昭说:“……后背。”
    卫瑾一听,坐起身来,翻过阿昭的身子,轻轻地解开了阿昭的里衣。瞧见雪白的后背上多了一大块淤青,卫瑾不禁有些心疼。
    卫瑾刚想去拿些药酒过来时,目光倏然一凝。
    五颗月牙白的小珠子整整齐齐地由上而下钉在阿昭的背脊骨上方,珠子极小,若不是此刻泛着莹莹珠光,卫瑾也发现不了。
    卫瑾的神色凝重起来。
    ☆、第十三章
    阿昭次日醒来时,只觉后背凉飕飕的,鼻间满是药酒的味道。她伸手一摸,果真是昨日自己撞伤的那一处被擦了药酒,清清凉凉的。
    阿昭心中一惊。
    窗外天色尚早,灰灰沉沉的,隐约有长剑划空的声音响起。阿昭仔细听了会,方慢慢地从榻上爬起,又慢慢地趿了鞋。她坐在榻边,胸腔里噗咚噗咚地猛跳,神色有几分不知所措。
    又过了会,她才深吸一口气出了房间。
    庭院里,卫瑾正全神贯注地练剑,剑光寒寒,连着几个剑花挑出,伸臂,转身,刺剑,一系列动作使得行云流水。
    约摸小半个时辰,卫瑾方收起长剑。
    他随意地一抬眼,便见到了一脸忐忑的阿昭。阿昭抿出一个笑容来,“师父早。”
    卫瑾微微颔首,握了剑便往房里走去。阿昭赶紧跟上,见师父不说话,她心里是愈发忐忑了。待卫瑾将长剑挂回壁上时,阿昭方小声地道:“师父,是你帮阿昭擦药酒的么?”
    卫瑾看着阿昭,目光微深,“伤是怎么来的?”
    听到卫瑾这话,阿昭心里松了口气。虽说师父没有直接承认,但好歹她也知是师父帮自己擦药酒的,而不是采青或是其他侍婢。
    她一直不愿让侍婢侍候自己沐浴,便是因为不愿让别人见到自己背脊骨上的五颗珠子。
    那五颗珠子打从自己记事起便有了,她起初还以为人人都与自己一样,但有一回在庙里看到袒胸露乳的几个乞丐,阿昭目光灼灼地盯了好久,才发现只有自己才是这样的。阿昭心里害怕,担心别人会把自己当成妖物,便一直默默地守着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看见。
    她曾经试过悄悄地想把珠子拔下来,可是她刚微微用力,双眼便疼得似有无数根银针扎入一样,不得已之下,阿昭只好放弃。
    昨天夜里师父替自己擦药酒,也不知有没有见到那五颗珠子。
    阿昭说道:“昨天在茶肆里喝了点果酒,之后便有些晕晕乎乎的,站起来时就不小心撞到案角了。”阿昭轻咬下唇,又试探地问道:“师父是如何帮阿昭擦药酒的?”
    卫瑾说道:“脱了衣衫,直接擦的。”
    阿昭顿时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卫瑾走近阿昭,弯下身来,手先是按在阿昭的肩膀上,他凝望着阿昭的双眼,然后手轻轻地滑到阿昭的背脊骨上方,隔着薄薄的里衣,卫瑾轻轻地摸到那五颗珠子上。
    “这是什么回事?”
    阿昭脸色一白,“师……师父见到了?”
    卫瑾缩回手,淡淡地“嗯”了声。阿昭心中一紧,连忙扯出卫瑾的手,小手十分用力地攥紧,眼眶也微微泛红着,阿昭鼻子一酸,说道:“师父,阿昭不是妖物。”
    卫瑾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
    他哭笑不得地道:“没有人说你是妖物。”
    阿昭说:“可他们说寻常人等背后是不会有这样的东西,有这样的东西的人不是妖物就是怪物,是要放火烧死的。”
    卫瑾揉了揉阿昭的头,“有为师在,没人敢放火烧你。”
    有了卫瑾这一句话,阿昭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她轻轻地呼了口气,连忙用手抹了抹眼角,这才道:“师父,这五颗珠子,是阿昭打小开始便有了。阿昭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只知若是阿昭想要拔下珠子,眼睛便疼得厉害,像是被火烧一样。”
    卫瑾沉吟片刻。
    阿昭紧张地问:“师父,这是为什么?”
    卫瑾摇摇头。
    “为师也不曾见过这般情况,不过你且放心。这种离奇之事,为师的师兄格外擅长。为师等会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去琼国,问问是什么回事。若是连沈师兄也不知道的话,为师便带你回天山派看看几位长老有无可行之法。”
    阿昭这几年来因为自己与常人的不同,心惊胆战了好久,夜里睡下时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哪一日自己的秘密会被揭开。可没想到现在被师父知道了,师父却一点也没有嫌弃自己,反而是帮自己想办法。
    阿昭抬眼看着卫瑾沉思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欣喜起来,只觉暖洋洋的。
    她重重地点头。
    “嗯,有师父在,阿昭不担心。”
    .
    再过半月便是谢娇的七岁生辰,谢娇早在几个月前便在谢年身边嚷着一定要记得送她生辰礼物。其实即便谢娇不说,谢年也会记得的。
    自己妹妹的生辰,当兄长的自然会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娇娇还是他唯一的妹妹。
    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谢年无法不宠着她。
    谢娇的生辰礼物,谢年绞尽脑汁地想了数日,也没想出来要送谢娇什么。平日里只要妹妹有喜欢的,谢年就一定会买下来。如今是妹妹生辰,送的东西一定得特别一些。
    谢年每个月会有二十两银子,谢年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是省吃俭用的,现在他手里一百八十两的银子。他想了想,如果最后还是不知道要给娇娇送些什么,就干脆去珍宝轩里把价值百两的明珠项链买下来。
    娇娇对明珠一直都是情有独钟。
    思及此,谢年便揣了银子,与母亲说了一声后,就带上若干随侍出了谢府。
    谢年在丘都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玩意,遂拐去了珍宝轩里。珍宝轩里的饰品琳琅满目的,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铺里的掌柜一见到谢年,就热情地道:“是谢小公子呀,小公子很久没有来我们珍宝轩了。这回可是又想给您妹妹买些什么?我们铺子里新到了不少色泽圆润的珠子,无论是做项链还是耳环或是珠钗都是极好看的。”
    偌大的丘都里有谁不知谢家的小公子疼自己妹妹是出了名的,年纪虽小,但宠起来绝对是毫不手软的。
    谢年道:“都拿出来看看。”
    掌柜连忙应了声,须臾,掌柜便捧了个铺着红色软缎的漆木端盘出来,上边摆满了一颗又一颗的不同色泽的珠子,掌柜道:“小公子您瞧瞧。”
    掌柜拿起一颗指甲大的珍珠,“这种珠子做成项链是最适合不过了,戴在脖子上不仅仅能显得肤白而且看起来也娇俏可爱。”
    掌柜又拿起另外一颗再大一点的珠子,“这颗是南海明珠,是从海底里采上来的,无论是色泽还是大小都极其珍贵,我们珍宝轩里只有五颗,一般而言都是做成耳环居多。不过前两天卫公子的徒儿阿昭小姐来我们这儿买了两颗明珠,做成了簪子,效果也是极好的。谢小公子,您要不要瞧一瞧?”
    听到阿昭的名字,谢年倏然想起那天在小巷里,阿昭的双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明明人这么多,可他却唯独记住了阿昭说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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