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桃不是那般多愁善感的主,可是欠了人家的都是要还的,如今这小侯爷这么帮着自己家,又是想到了昨日在醉花楼后院,那小侯爷说的一个交换,扶额叹息,这有钱人家,真是多事,苦恼,真是让自己苦恼啊。
柳小桃倚着桃树正低沉,就见这这孟头儿万分不好意思的跟着出来了,看着柳小桃的模样,张口就问。
柳小桃不瞒,索性一股脑子都说了,本以为是件棘手的难事,谁知这孟头儿却是一拍大腿,只说,“我还当多大的事,芝麻大的小疙瘩事也让你这般为难了?你且听你好哥哥我的,哥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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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中秋节后的这一天,月色,也是极好的,尤其是这镇远候侯府的后院的巷子,今夜,玉盘似得明月将这巷子照得通明透亮,就连这偶尔跑过的耗子,都是无处遁形。
可是偏偏,却闪过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这若是想干坏事,还真是,选错到了时间。
“孟头儿,咱这招能行吗?”一个小小的身影紧紧的贴着前头一个缩着身子戴着帷帽的显得神神秘秘的人影。
“我说小桃,你平日里挺大胆的,鬼主意比我也多了去了,怎么,你难不成是舍不得这和那小侯爷幽会的机会了?”
“呸,你不知道,他其实,他其实……,”柳小桃结结巴巴的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得这侯府后门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生生的,就是将后面那“是个断袖”四个字咽了下去。
孟头儿打头,柳小桃撅起嘴,在后边学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唤。
这才学到第二声,这后门就是来了人,吱呀一声,似乎是门开了。
这戴着斗笠的孟头儿就是连忙迎了上去,柳小桃躲在墙角,只听得这开门的似乎是个老嬷嬷,看着这别扭的穿着一声粗布长裙一副女装打扮孟头儿只是念了一句,“姑娘如何戴着帷帽?”
“咳咳,”孟头儿使劲挤出了个貌似女声的细嗓子回道,“近日小女子感染了风寒。”
这一句“小女子”,柳小桃在一旁听得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加上这秋日的冷风一吹,真是让人从头皮麻到了脚趾尖。
让孟头儿扮女装,真是难为他了,可好在,这孟头儿本就是厚脸皮,什么事没干过,柳小桃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这样虽然不好,可是一想到上次那小侯爷给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自己心头就是砰砰地十分不安。
什么叫将他的三房小妾都赶出去,所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自己可不会干这种得罪人的苦差事。
再说,用什么方式赶,上回自己是扮了男装,让那流烟气得个半死才是了了那小侯爷和这醉花楼半个头牌的孽缘。
那小侯爷的话说得,难不成,是让自己一直扮着男装和他演着一出出的断袖情深,吓跑这府里的美娇,娘?
“丝,”想起这档子事,柳小桃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啊,柳小桃不怀好意的笑笑,若是这样,这孟头儿比自己反而更合适不是,伸伸懒腰,就知道,只要自己装着小媳妇的怕事的模样,这孟头儿定然是扛不住自己的请求的。
哎呀呀,这半日来装着这畏畏缩缩的模样,还真是委屈了自己了。
抬头望月,今夜月色真好,柳小桃昂昂头,如此美景,怎么能浪费在那断袖之癖的小侯爷身上呢。
想到这家里晒好的衣服还没收,柳小桃欠欠身,迈着懒汉步就是准备出这巷子。
巷子里,银光甚好,青砖墙上却是突然掠过一个闪电般的黑影。
猛然一下,柳小桃只觉得这腰间被一股生猛的力量一带,似乎是一只手拦腰抱住了自己一般,紧接着,还未等自己喊出什么来,嘴就是生生的被捂上,继而,柳小桃就只能任由着这股力量将自己一路拖到了角落。
是个男人,柳小桃分明的觉得这身后传来了一股浓浓的男子气息。
这人像是受了伤,肩头似乎还在汩汩的冒着血,淡淡的那股子铁锈味传来,柳小桃只是觉得,这人血也颇多了,渐渐的,就觉得自己的后背,也是被这男人的血迹沾湿了。
趁着这人的伤口似乎是被自己撞痛了些,手上劲道一松,柳小桃才是大胆的回过头,去看这到底是哪个那么大的胆子,就如昨日那叫莫白的小厮说得,这,可是镇远候侯府的后院巷道啊。
“别说话。”还未等陈小蛮看清这人的样貌,一双大手就是捂上自己的嘴。
两人藏在直直坦坦巷道难得的一个缺口里,虽然十分的勉强,可这柳小桃本来就是个子小小的,人也瘦瘦的,加上这抱着自己的男人虽然气力大,可是都是一身精炼的肌肉,实则是修长修长的身材。
不细看,委实有些难发现。
“唔……。”陈小蛮呢喃发声,似乎是在抗议这捂着自己的大手。
“嘘,”这人却是低低又是一声警示,这捂着陈小蛮的嘴的力道,更大了些,心里只想,这女人,怎么都这么多事。
几乎就在同时,这巷子口又是落下两个人影,一身黑衣短打,身形矫健,手里,提着的长月弯刀反着光,让人不寒而栗。
相比起来,柳小桃不禁觉得,这去见见那个不爱美人只爱断袖的小侯爷倒是件好差事。
巷口的二人是十二分的警惕,而被这是敌是友都还不知道的男子搂在怀里的柳小桃更是紧张万分。
不知是幻觉还是如何,夜,静得很,自己似乎,也听到了身后那人如战鼓一般咚咚直响的心跳。
那提着弯刀的二人愈发的近了,眼里,闪着厉光,更重的,是杀气。
柳小桃看得真切,手脚也是不自觉的颤抖着,心里暗自叫苦。
身后的人,并没有带兵器,加上这人的伤,若是硬拼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眼看着这提着弯刀在这月色一路而来的二人越来越近,似乎是认准了这要追的人,就在这看似一同到底的巷道里。
这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侧了侧身子,步子,却是迈得愈发坚定了。
是影子!
柳小桃一惊,纵然自己和这男子躲得再好,这缺角多完美,可是,这高空挂着的如万千篝火同燃的明月,虽未拉出一道长影,可这本该是平平整整的墙影中生生的多出的一圈黑影,却是这般的引人注目。
与这柳小桃愈发明显的颤抖相比,身后这人的淡定和沉稳,却是显得如此的不自然。
忽而,这两人还未到这两人的藏身之处,这却是分明的响起两声剑响,簌簌声入耳,却没有兵器碰撞声,听着,似乎还是在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被这突入其来的人偷袭了。
砰砰两声,眼看着这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小侯爷,没事吧。”好生熟悉的声音。
柳小桃大着胆子探出头来,心里安了几分,手里握着长剑的,正是莫白。
方才这人对着这边喊着“小侯爷”,那岂不是这自己身后的人就是……
柳小桃心里刚是一怔,就听得这身后的人在自己耳边有些虚弱的低吼了一句,“你的手,还要抓着我的胳膊抓多久?”
010我要回家收衣服
柳小桃一怔,却是发现,由于刚才的过于紧张,不知什么时候,这自己的手也是攀上了这小侯爷捂着自己嘴的右手。
想起方才自己一害怕就又是捏又是抓着这胳膊,一窘,连忙就是撒了手,身子一转。
正是对上这小侯爷有些黯淡的眼神,才想说些什么来弥补,却是看到这小侯爷的右肩还在汩汩的冒着血,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人受的伤,很重。
“小侯爷。”莫白收了剑,冷眼看了看这脚下的两具尸体,幸好,自己来得及时。
若是换了平常,这区区两个刺客并非自家主子的对手,只是今日,这两人是趁着自家主子沐浴时偷袭不说,这使得袖箭上,还淬了那曼陀罗花汁的毒,才导致自家主子会落到如此境地。
莫白心里只是感慨了片刻,又是抬头问道,“这两人如何处置?”
“送回去,”这小侯爷只是闷声说道,“告诉他,若是还有下次,这送回他府上的,就是他自己的尸体了。”说完,却是被这肩头的疼痛折磨得一皱眉。
“你的伤……,”柳小桃跟着也是蹙眉道。
“没事。”小侯爷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又添上一句,“是小伤。”
“真的?”
“真的。”
“那就好,”柳小桃伸了伸胳膊,还真是信了,只说,“我要回家收衣服去了。”
“我……,”眼见着这柳小桃已经是转过身子要走,这小侯爷还要说些什么,却是突然一笑,脑海一片空白,似乎是血气不足,扑通一下,就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小侯爷。”莫白很是紧张,弃了剑就是要去扶。
柳小桃闻声回头,也是有些惊讶。
这小侯爷向来是生龙活虎的,方才搂着自己的力气还挺大的,故而这小侯爷强说自己没事的时候,柳小桃还真信了,只想着,这此地不宜久留,不管是豪门恩怨还是这小侯爷自己在外头结下的什么龚子,自己这赶紧走了,撇得越干净,才是越好。
“干看着干什么,”莫白又是喝道,“还不过来帮忙,把主子扶进去。”
“我?”柳小桃干巴巴的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又看着这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上的小侯爷,真是,每次越想撇清什么,就偏偏就要和什么纠缠不清,就比如,这小侯爷。
“快啊。”莫白一喝,吓着柳小桃一怔,还是乖乖的听着莫白的话,一同帮忙,心里只是嘀咕着,这莫白,就不知道好好说话吗?
柳小桃跟着这莫白一同扶着这半昏迷的小侯爷,一路九曲十八弯的绕着这左一弯右一弯的抄手游廊,迷迷糊糊的,跟着也就是进了这小侯爷住的明德院。
“干嘛把他搬到这?”柳小桃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十分不解。
看着这还冒着热气的浴盆,和尚还挂着一件外袍的紫檀木屏风,还有这整整齐齐叠着的干净衣裳,这间房,分明,这小侯爷沐浴的地方。
柳小桃被这水汽熏得身上都有些暖意了,这才跟着莫白将这小侯爷放在这浴盆旁的软榻上,这又是忍不住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不该是早些替他请大夫来吗?”
“我说你这女人,话太多了,”莫白低喝道,语气稍缓,又是吩咐道,“你先在这照看主子,我去处理后事。”
这后事,说的,就是现在还躺在那巷子的两具尸体了,方才还一脸杀气的黑衣人,此时,一个个都成了那动弹不得的尸体,想到这,柳小桃不禁就是一阵哆嗦。
眼看着这莫白又是一展轻功,闪身出了门,柳小桃张张嘴,终究是无话可说,只能回身,偏头看着这软榻上的小侯爷,本想一走了之算了,可看着这小侯爷肩头上一片血红,还是止住了脚步,一抿嘴,还是,救人要紧。
柳小桃先是上下打量打量了这小侯爷的澡房,本是想找些可用的东西,却是不禁的感叹起来。
啧啧啧啧,这小侯爷家,可真是有钱啊,光是这澡盆,就是梨花木雕花出来的佳品,在看这房里从房龚再到这铺地的地砖,可都是柳小桃家这辈子都修不起的奢华布置。
水汽间闻得一阵香,是这浴盆旁洗浴用的胰子,这胰子是把猪的胰腺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地混合后,经过晾干等程序制造的。
而像柳小桃家里这种一年都难得吃到几回肉的小户人家来说,这胰子,可是单单听过,见,都是没有见过的啊,要论洗澡,不过都是下那洞庭湖里扑腾一阵,连带着,连衣服都可以一起洗了。
柳小桃没试过,至少,这薛老头可就是这样。
“痛……。”呢喃的一句,这一直忍着痛的小侯爷一声叫唤总算是将这思绪不知飞到哪的柳小桃给拽回了现实。
“你终于知道痛了?”柳小桃站在这软榻旁,弯下腰,伸出食指就是一下下戳着这小侯爷不停的冒着冷汗的额头。
哼哼,柳小桃在心里想着,刚才谁让你装坚强了,可是这指尖一碰到这额头,那热浪一般的烫手却是让柳小桃吓了一跳。
伸手一摸,果然,这昨日还和自己斗嘴的小侯爷,如今,正是发烧发到迷糊了。
柳小桃手一缩,先是有些失措,可惜这莫白还没回来,这房里也就自己和这小侯爷两个人,就地的连忙取了些水拧在这巾帕上,敷在这小侯爷的额头,又看到这小侯爷衣襟上的血迹,心一沉,准备伸手索性替这小侯爷解了衣衫罢了。
“木木。”这本是昏迷不醒的小侯爷却是猛然一下,伸出这尚好的左手,死死的,就是扣着柳小桃的手腕,隐约间,呢喃了这么一句。
“什么?”柳小桃的手腕有些吃痛,可是看着这小侯爷的皱眉模样,想着这小侯爷估摸着是唤什么东西,病号为大,俯下身,听他言语。
“木木。”这小侯爷又是唤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只知道,这两个字,这受了伤的小侯爷一直在念。
“什么嬷嬷姆姆的,”柳小桃扶额,又使劲摇了摇这被扣着的右手,可惜被这小侯爷抓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不禁提高了些音量,气了一声,“我不是你嬷嬷也不是你姆妈,给我放开。”
这手里的人越挣扎,这小侯爷使的力道就是越大,将这手里的手腕攥得紧紧的,似乎还不放心,又是伸手一拉,索性将柳小桃的另一只手也抓了来。
这分明,是在胡闹!柳小桃一咬牙,就是粗声粗气的说了句,“既然你还有这么大力气,也不用我看着你了,你放开,我要走了。”
柳小桃挣扎着就是要起身,门外却是毫无征兆的响起了一句,“小侯爷,那渔村的姑娘已经来了。”
猛然的被吓了一跳,柳小桃脚一滑,扑通就是倒在了这小侯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