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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的路途上,有着无尽的恩恩怨怨:孩子的出世,仿若一张纯洁的纸飘落人间,父母会带给他何种情感——仇恨还是亲爱?家庭和社会将赋予他何种经历——歧视或者包容。人性的驳杂和甩不开的血脉很轻易就能在孩子的心底留下伤痕。人的心灵如白板,我们日常所见的人中之所以有好有坏,或有用无用,十之八九都是由他们所受教育决定的。
    在李援朝看来,李虎丘走上歧途责任不在儿子身上,是他跟燕雨前这对做父母的没尽到责任。他没勇气去指责燕雨前,只能将一切错误归咎于自己。他觉得自己必须弥补这一切,他想把儿子留在身边好好教育。李虎丘的表现强悍且有主见,言谈虽然偏激但颇不俗,李援朝甚至很喜欢李虎丘的血性傲骨。
    中年男人有三愁,如封似闭的前列腺,如狼似虎的老婆,如仇似敌的青春期儿子。这三愁于李援朝而言,在今天之前皆是奢望。房子里只有父子俩。李援朝对李虎丘的无礼毫不在乎。他在享受着父子间激烈的争吵,这是他无数次梦到过的情景,跟梦中的情景比,此刻只缺了燕雨前走过来温声责怪他,援朝,你就不会好好跟儿子讲话?
    李虎丘的态度坚决,张曼丽他必须救!他固执己见,语言快慰如刀。现在,他已不想跟李援朝继续呱噪下去。他忽然注意到李援朝的表情有些古怪。自己如刀似剑的话语似乎没能伤他分毫,李援朝嘴角挂着温情脉脉的微笑,眼神飘忽,很明显他走神了。李虎丘懒得去猜李援朝的心思,李援朝显然没有在听他说什么,这让他感到愤怒。他想再次摔门而走。走到门口时,身后李援朝用一句话就把他钉在原地。
    “你要真想救她,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人就是这样矛盾。尽管那些因为历史或政治原因被蹉跎了岁月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喊出“青春无悔”的口号。尽管李援朝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但作为父亲,他却永远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喊出这句话。他的态度很坚决,从今天起,李虎丘必须按照他设计的轨迹去生活。
    李虎丘豁然回首,瞪着李援朝,李援朝摊开左手,右手指了指电话。二人的神色渐渐缓和。李援朝道:“坐!”李虎丘脚步迟疑,转身回来坐到李援朝对面。
    对于李虎丘而言,李援朝这个貌似高不可攀其实唾手可得的父亲绝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但有一件事他十分清楚,就是李援朝的确是张曼丽留住性命的唯一希望。他默默坐着等李援朝开口。
    凑近了看李虎丘这张脸,居然像自己的地方还多过像燕雨前的。这小子宁折不弯桀骜不逊的性子更跟自己相像,李援朝发出长长一声叹息,“你就这么在乎那个女人?”
    李虎丘直视李援朝双眼,口气不容置疑:“她是我的女人,不管她对也好,错也好,我都不能丢下她不管!”
    李援朝闻听此言,明显嘴角一抽。他平复下心中的潮涌,温声道:“咱们谈个条件如何?”李虎丘道你说。李援朝点头说:“好,我说,你认祖归宗,我救那女人一命。”李虎丘犀利的问道:“你这是拿你手中的权利和国家的法律交换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李援朝再被刺痛心扉,他紧锁眉头道:“我只想让你成为跟你的同龄人一样的人,读书,工作,恋爱成家,做一个于国家有建树,于家庭有贡献的正常人,你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所有父亲一样,一旦开口李援朝也关不住话匣子,唠叨起没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急于求成了,说的太多,他担心李虎丘会不耐烦。仔细观察发现李虎丘并无不耐之色,默默聆听很老实的样子。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情形在李虎丘的梦里同样不知出现过多少次。李援朝最后告诉李虎丘,张曼丽的事情他已经过问,不敢保证张曼丽平安无事,但可以保证一定会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李虎丘长叹一声,“她无恙,我随你安排!”说罢起身就走。李援朝问你想去哪?李虎丘回身道:“我还一个干女儿要养,不让我干活儿,那今后你得多养两个人了。”
    李援朝追出去想追问关于干闺女的事情,等他追到门外,李虎丘已经消失在大门口。
    离开市委大院,李虎丘径直奔了公安局,虽然得李援朝一句承诺,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大门口时照例被门岗值班人员拦住。李虎丘想了想,决定给李援朝打个电话。通过查号台一路打听到家中号码,挂断电话后,不大会儿,里边有中年男人满面堆欢接了出来。门岗人员赶忙敬礼,口呼胡局。那人略略点头,径直来到李虎丘面前问:“你就是李虎丘吧?罗书记都跟我说了,快请屋里说话。”
    办公室里,李虎丘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摆着的写着职务姓名的卡片。胡天明,哈城市公安局副局长,纪委书记。胡天明道:“人已经带往局里,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看,北关分局在案件审理和旅行司法程序上确实存在问题,你向罗书记反应的关于证物的问题我已经派人去查证,嫌疑人张曼丽当时穿的衣服也已经找到,请放心,这件事不管死者是什么身份,我们哈城警方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不过在案件尚未结束以前,我希望你能为我们保密,否则,这件案子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近期内正在办的另一件大案。”
    李虎丘问:“我能见一见她吗?”胡天明摇头道:“抱歉,今天不可以,不符合程序。”又道:“时间差不多了,这件案子就是我负责的,人应该快被带回来了,我得去迎一迎。”李虎丘听的眼前一亮,明白人家这是卖自己一个交情,虽然没答应安排见面,却告诉了他一个见面的机会。李虎丘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拜托了,咱们一起下去吧。”
    公安局停车场内,张曼丽被女警押送到此。一下车就看到了李虎丘。后者冲她微微点头。张曼丽从现场几名警察的脸色上就不难看出,李虎丘做了什么。因为这些人的态度都很温和。胡天明亲自下楼办理交接手续,绝非寻常情况,押送的女警也是个有眼色的,主动过来拿着一张单子让胡天明签字。一个签名写了五分钟。
    李虎丘对张曼丽交了底,告诉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张曼丽对此并不很焦虑。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全都跟小燕子有关,周几穿哪件衣服;孩子爱吃奶糖但决不能多给;家里的吹风机电熨斗包括她的化妆品都要放到高的位置,小燕子太好奇,那些东西都不是她能碰的;李虎丘告诉她,自己要把小燕子接到新家了。她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十分落寞。李虎丘看出她误会了,简单说了自己跟李援朝的关系,她一下子明白这件事转机的根由。她想到李虎丘早就知道李援朝和他的关系,他过去不肯去相认,现在突然肯了,一定是因为自己这件事。想到这些,她更感动。李虎丘含笑安慰她:“好姐姐,别搞的倒像我要失去自由似的,明明是你进去遭罪了,放心,他拿我没办法的,今后我也是衙内级的人物,还是这哈城内最大的衙内。”
    已经在野外长成的猛虎,真的可以被驯化回公园里的大猫吗?看着少年贼王温暖的笑脸,张曼丽担忧的想到。
    第050章 穿过你的心灵我的眼
    当六岁的小燕子用稚嫩的童音叫三十九岁的李援朝爷爷时,他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他努力拿捏出威严慈祥的派头,只点点头表示默许她的叫法,什么也没说。从这天起,李虎丘和小燕子住进了市委大院。生活秘书江静波需要照顾的人又多了两个。
    书房里。李虎丘一五一十的将小燕子的来历讲述一遍。李援朝听罢气的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封建陋习,丑陋不堪!这种败类岂能容他在社会上横行,你说的这个郝瘸子在哪里?掰断孩子手脚,强奸幼女,杀人放火,这种罪大恶极的败类不抓起来还等什么?”
    李虎丘避重就轻回答:“两年前,郝瘸子跟另一伙大贼齐雪冬兄弟见面谈事情,最后谈崩了,双方动手,正遇上南站派出所民警陈德旺,三人暴力抗法,结果被陈德旺当场击毙,陈德旺到现在还因为违规用枪被羁押着呢。”
    李援朝微微闭着双眼,听的十分仔细。听罢多时忽然问道:“疑点很多,陈德旺很明显是故意要杀了这三个人,否则他大可以开枪打他们的手脚震慑住这三个贼,但他没这么做,为什么?他跟这三个贼有什么仇吗?”
    李虎丘对他讲起陈德旺全家被灭门的事情。李援朝突然睁开双眼,盯着李虎丘肃声问道:“这件事跟你有关对不对?”李虎丘愣了一下,想不出话里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了。
    “陈德旺杀齐家兄弟是为了灭口,之所以做的这么彻底,明显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李援朝继续道:“首先陈德旺只跟郝瘸子有仇,为什么要把齐雪冬兄弟也杀了?肯定是为了灭口,死无对证嘛,但他为什么灭口?他作为警察正常执行任务击毙郝瘸子,有必要再连续击毙另外二人吗?显然他是想隐瞒什么,会隐瞒什么呢?现场应该还有第三方人,这个人就是你!”
    李虎丘压住内心的惊讶,平静问何以见得。
    “我记得你跟我说起,十天前你还是全国通缉的华夏贼王,我想这个称号一定不容易得来,你的身手我亲眼见识过了,你因为小燕子母亲的事情对郝瘸子耿耿于怀,两年前你的本领已经青出于蓝,依你的性格没可能放过郝瘸子,听你的口气是同情陈德旺的,综合这几点,你有很大可能就是陈德旺刻意隐瞒保护的那个人。很可能那场公园里的枪杀案就是你跟陈德旺联手策划的。”
    李虎丘心中暗暗佩服李援朝心细如发思虑缜密,嘴巴却不肯承认,刚要解释两句。李援朝不等他开口,又说道:“事已至此,你应该能明白陈德旺的一片苦心,他是觉得你善心未泯,还有挽救价值,所以心甘情愿扛下一切法律责任,他是对你报了希望才这样做的,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想一想,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他对你这份心?”
    “李援朝,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做一件让祖宗蒙羞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会顺从你的安排,绝不会食言,我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李虎丘撂下这句话之后,起身上楼。谈话不欢而散。
    小燕子换了地方不敢睡,李虎丘去哄小燕子睡觉。李援朝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边对那个过早离开人间的纯洁如天使的女孩感激莫名。是她的爱和温柔保住了儿子的心没有被江湖这个大染缸染的漆黑。儿子收养小燕子的义举更让他感到既惭愧又自豪。他联想到自己因为难言之隐背弃了心上人和亲骨肉,而他的儿子却在稚龄少年时就敢扛起一个孩子一生的责任。
    李援朝第二天上班时接到一个电话,是省委张克来书记打来的,问了他关于李虎丘的事情,提醒他要注意人言可畏,告诫他,现在哈城内的局势十分微妙,某个人即将翻船,过去做过这人船上客的一些官员都死盯着你李援朝呢,不管是哪方面的问题,都很有可能成为这些人攻讦你的借口。李援朝表示明白,并直言相告自己跟李虎丘的父子关系。张克来听罢没再多说什么。李援朝少年得志,唯一缺者就是没结婚无后,现在看来人家是弱水三千只饮一瓢,而且连儿子都生了。这个人根红苗壮,等闲中伤根本不能损其分毫。自己这番提醒很难说效果如何。
    李援朝挂断电话,目光看向四周,忽然觉得四下里到处都有一双双贼眼在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是秘密。他长叹一声,坐进椅子里,思考着张克来说的话。儿子李虎丘的确已经成为他身上的一个破绽。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儿子,但虎丘身上确实有很多惹人诟病的地方。官场中人不怕人中伤,最怕是被泼了脏水偏偏还说不清。关于儿子的过往,关于那个叫张曼丽的女人,这些都有可能被某些人拿来攻击自己。李援朝拿起电话拨通一串号码后说道:“孙军吗?我是李援朝,关于宋三一案暂时还是松一松吧,记住,要多掌握实据,材料够了,条件成熟了再给他致命一击!”
    城西宋三家。
    宋羽佳刚刚放下手中电话,冷笑一声,对依然执着跟在他身边的李光明道:“老家伙来电说敲打过姓李的,根本就是胡扯,李援朝是什么人?凭他张克来也配!不过他倒是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你猜猜李虎丘跟李援朝是什么关系?”李光明听得一愣,正琢磨一个大贼跟一个市委书记会有什么关系。宋羽佳接着道:“他们是亲父子关系,这可真是天助我也。”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虎丘啊虎丘,你可真是我宋三的贵人,当年你的一句话点醒我这梦中人,成就了宋三爷今天的地位,今天我又要借你老弟这张牌挤走那个催命的瘟神。”
    李光明恍然大悟道:“三哥的意思是去绑架李虎丘,逼李援朝放过咱们?”
    宋三无语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道:“谁去绑?你去吗?再说绑架李虎丘除了把李援朝惹急了,什么用也没有,我的办法是……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李援朝在哈城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市委大院,一号别墅内。
    李虎丘在李援朝的书房里,静静的站在那副相框前,看着正中间照片上的女人。心里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注视良久,越看越觉得眼熟。猛然想起,这不是那年在南站被张铁军手下小贼剌了包的那位阿姨吗?从这张相片被摆放的显著位置上不难看出这女人在李援朝心中的重要性。相片里的女人笑的很灿烂,跟李虎丘在南站看见的样子相比,要青春很多,从相片的泛黄程度上看,这张相片应该有近二十年的历史。李虎丘心中的猜测,假如她就是燕雨前,那自己岂不是曾跟亲生母亲相逢不相识?难怪当时会那么失态,看她着急自己会感到心悸。
    书房门被推开,江静波轻轻走进来。李虎丘早听到她的脚步声,丝毫不觉得意外。看她一眼,有礼貌的问道:“江阿姨吧?”江静波打量着面前高大俊朗的少年,有些莫名的心虚,这就是他跟她的亲生儿子?自己是打定主意今生今世非李援朝不嫁的,这个男孩会成为障碍还是助力呢?听说这孩子从小就被遗弃了,他会恨自己的母亲吗?江静波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李虎丘会恨。她点点头道:“嗯,你就是虎丘吧?在看相片呢?你爸爸没跟你说这上面都有谁吧,来,阿姨给你介绍一下。”
    从李虎丘的爷爷奶奶到姑姑,最后才一指中间的燕雨前说道:“她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可以肯定她一定就是你母亲。”说罢,她用余光偷偷观察李虎丘的脸色,心底里希望能从这张年轻的面孔上捕捉到一些恨意或不满。可惜结果让她很失望,李虎丘丝毫不为所动,脸上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李虎丘真的已修炼到家达到闻惊雷色不变的境界了吗?或者他真能做到闻惊雷色不变,但江静波最后一句话的确触动了他。有时候无表情其实正代表了他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情感汹汹。只不过这刺激太大,让他的大脑已经一时短路了。虽然李虎丘早已怀疑那照片上的女子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但当江静波亲口确认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为之心潮澎湃,以至于脑子一时僵化表情呆滞。
    江静波并未意识到李虎丘大脑短路,她对李虎丘的反应微感失望,又说道:“你爸爸委托我给你联系了一所学校,人家希望能给你做个摸底测验,跟我说说你念过几年书好吗?”这又是一句居心叵测的问话。李虎丘歪头看江静波,不语,那眼神却有着观透人心世情的锐利。
    第051章 午餐夜宴,蓝电鬼手
    在江静波看来,李虎丘就是一个步入歧途的少年。跟大多数少年一样,处在青春期叛逆时光里。傲慢无礼个性十足。敏感自负爱恨取向往往容易被误导。她不相信李虎丘会对自己被遗弃这件事毫不介怀,她之所以会问李虎丘念过几年书的问题,就是想勾起李虎丘的怨念。但李虎丘的回答比他刚才的反应更让她失望。李虎丘淡淡答道:“凭李援朝的身份,我上个学还需要摸底考试,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所学校的校长不想干了。”
    李虎丘走出书房时回身对江静波道:“李援朝中午回来吃饭,他的口味偏辣偏咸,最爱吃辣椒酱,你别一天到晚给他弄那个营养配餐,征服一个男人首先征服他的胃这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但其实是至理名言,我昨晚吃到你做的菜了,虽然是剩菜但你那手艺却可见一斑,李援朝还没到需要吃那寡淡无味的营养餐的年龄吧?”
    这番话直接挑明了江静波的心事,把她震的呆若木鸡。
    江静波到厨房时才发现李虎丘已经在这里忙活上了。只见他将一条活鱼用手指一弹,鱼的头骨发出咔嚓一声,活鱼顿时变成了死鱼。接着又用娴熟的手法用菜刀给鱼去鳞。用理所应当的口气吩咐江静波去准备葱和蒜。一刹那的功夫,江静波忽然懂了,这个少年身上年少的只有年龄和模样。一想到自己那点心思被这少年看的通透,她就觉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李虎丘看也不看她,手上不停如庖丁解牛,把一条江鲤拾掇的里外干净。“李援朝没娶,你未嫁,你们两个门当户对,你喜欢他再天经地义不过,有什么可尴尬的?”
    吃饭的时候李援朝果然回来用餐。听江静波介绍这顿饭有两个菜是他儿子亲手整治,他表面不露声色,吃的时候却不免多夹了两口儿子做的鱼。临了还不忘夸奖江静波今天的菜做的好。李虎丘吃饭速度是多年练出来的,三下五除二吃完后跟二人告辞,同时向李援朝请假:“江阿姨给我联系了一个学校,下礼拜就得去上学,外面有些事必须交代清楚,出去几天办些事情,小燕子就请你帮忙照顾一下。”
    哈城有数的大酒楼,泰丰德大酒店。傍晚,灯火辉煌,高朋满座。
    年根岁尾,正是一年当中买卖最红火的时候。李虎丘穿一件洗的泛白的夹克,袖着手溜达到门口,径直往里走。顾凯泽正迎候在门口,赶忙接了出来。门口保安拦截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又缩了回去。顾大老板就是这座酒楼的后台老板,他老人家亲自在门口迎候的人物,就是穿着皇帝的新装来吃饭,也得当他穿的是龙袍,热情相迎。
    “老弟你想清楚了?”顾凯泽拉住李虎丘的手问道,后者点点头。顾凯泽哈哈一笑:“你这就对了,说实话,哥哥是真没敢想你能过得了端木野那一关,想不到你老弟竟然真的办到了,昨天咱们见面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说,这回没说的,你得跟老哥哥好好唠扯唠扯你是咋摆平端木野的。”
    李虎丘笑道:“这不是应邀而来了吗?今天十八般武器随你摆布,小弟我舍命陪君子。”
    顾凯泽之前给李虎丘拿了两万块钱江湖救急,这个人情和钱情一直没能还上。今天这顿酒是无论如何推不掉的,李虎丘开怀畅饮,几轮攻势下来把顾凯泽和他的几个兄弟都灌的晕晕乎乎。酒酣耳热之际,顾凯泽起身告罪,说要上厕所。哥几个纷纷取笑起中老年人肾虚。
    在厕所门口,顾凯泽出来的时候跟一名黑瘦青年擦肩而过。过道刚能容二人并肩,青年先主动相让,顾凯泽也想往那个方向走,结果二人微微接触了一下。回到座位后,李虎丘注意到顾凯泽手指上的金戒子不见了。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包括黑瘦青年在内的三个人放肆的哈哈大笑。为首者大声道:“什么控制哈城半壁江山的地下教父,这要是老四想要他的命,直接一刀捅了他,他都不知道找谁去。”
    顾凯泽这桌上的人顿时炸了锅。哗啦一声全都站了起来。李虎丘随众从容站起,打量说话之人。
    那张桌子坐的三人,为首者浑身白衣,纤尘不染,身材高大,高鼻大眼,湛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光芒如电。在他身边坐着的正是刚才顾凯泽遇上的黑瘦男子,这人长的瘦小枯干形容猥琐,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李虎丘眼神犀利,清楚的看到这人手指上挑着的正是顾凯泽的戒指。那戒指在他手指间翻覆隐现,如同变戏法一般。黑瘦青年以下还有一人颇吸引眼球。这人同样小个不高,身材瘦小,出奇的是这人的脑袋,头大如斗,略偏方形,一双大眼睛几乎占据了这张脸的一半地方。李虎丘根据目测到的尺寸对比鸭蛋比较了一下,这双眼睛更巨大。鹰钩鼻子,大尖耳朵,大平头,整个人与其说是坐在椅子上不如说是蹲在上面。李虎丘怎么看这人都像只夜猫子成精。
    顾凯泽率众走过去一抱拳,说道:“在下顾凯泽,过去在道上打了几天滚儿,混出点儿虚名,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几位如果是江湖道上踩山头的,那对不起了,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几位如果是听说了老顾这人还算仗义,特意来交个朋友,那没说的,咱们并桌一块儿喝酒。”
    为首的白衣蓝眸青年笑问:“如果两样都不是呢?”
    顾凯泽把脸一沉,冷哼道:“看来朋友今天是存心来找事的,顾某虽然不在江湖上厮混了,但身体里总还有几块骨头是带着匪气的,朋友这么瞧得起顾某,那就请赏下字号来,也让顾某知道知道自己得罪了哪路的英雄。”
    “蓝电,这两位是我师弟,鬼手和夜猫,至于找你有什么事,说实话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之所以找上你是受人之托,有人花钱请我们在你身上拿走点东西,动手前那人要问你一句话,那件事你答不答应?”
    顾凯泽听他报完字号,不禁勃然变色。“神眼蓝电,铁判官的大弟子,盗门六绝的老大?”
    蓝电傲然点点头,道:“想不到顾老大还知道我这点小名气,既然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我们的雇主说你很清楚是谁要找你麻烦,那件事只要答应下来,我们今天就是来交朋友的,否则的话我们只好带走你一双手。”
    顾凯泽凝眉注视着蓝电,沉声道:“我的确知道是什么人来找我麻烦,我还是那句话,这事儿没得商量,我绝不可能答应,面儿的生意我向来不沾。”
    蓝电道:“我不关心他找你是什么事,我只关心我们接了的活就必须得办妥,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只好带你一双手回去。”顾凯泽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该来的始终要来的。他在心中想到。
    不等顾凯泽回答,李虎丘已越众而出来到蓝电面前,说道:“你想砍老顾一双手?能告诉我你凭什么吗?”
    第052章 钻圈扒蛋,飞针斗钩
    道上规矩,老大讲话时,下边人是不能插言的,更惶论架梁多嘴。李虎丘跟顾凯泽是朋交,自然不必遵守这个规矩。蓝电打量李虎丘一番,“你想架梁?”“顾大哥的本事何需我来架梁,我其实更想结梁子,书生王茂,老二白狼我都已见识过了,正想见识一下神眼蓝电和老四鬼手。”李虎丘站到顾凯泽身前,自我介绍道:“李虎丘,哈城南站吃三手饭的,没入过门子,打算跟三位过过手如何?”
    盗门六绝,书生王茂和老六火狐狸,受铁判官指派跟在盗门三老之一的金川身边做文物生意。老二白狼是纯粹的打杀狠将。蓝电,鬼手,夜猫,三人则一直跟在铁判官身侧。蓝电属于响贼,身上带功夫,且手里有十几条人命。曾经是公安部挂榜通缉的双a级要犯。几年前在道上赫赫有名。这几年他跟师傅铁判官出走俄罗斯,在境外组成了庞大的新盗门。除了偷抢,他们还贩毒杀人贿赂官员,借俄罗斯国内局势混乱,新盗门乘势而起已成气候。这次受了国内强援的邀请,专门来对付顾凯泽。
    道上混的,丢什么不能丢面子。顾凯泽戒指被鬼手撸走,已经损了颜面。李虎丘出面叫阵,蓝电如果不敢接,便等于李虎丘把这颜面帮顾凯泽拾起来了。蓝电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哈哈一笑,说道:“早听老三说起过你,少年贼王嘛,好大的名头,不过你这贼王也就是关起门来自己人喊两声罢了,真拿到圈子里喊,非得让行家笑掉大牙,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大盗。”说着话冲老四鬼手使了个眼色。鬼手起身来到李虎丘面前,说道:“听王茂说你能风扇开四档玩火中取栗,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不得不佩服你出手的速度,你想过手是吧,比速度我不是你对手,我想跟你比一比软巧的功夫,你敢不敢?”
    鬼手长的瘦小枯干,天生就是练习软巧功夫的材料,在这方面他早已青出于蓝,自问普天之下未必有敌手,因此他信心十足的提出跟李虎丘比这方面的本领。满以为能将李虎丘将住,不料想李虎丘哈哈一笑慨然应允,比巧就比巧,如何比法就请你划下道来。
    酒店大厅旁边有空闲的专门举办小型宴会的大包。众人不想惊世骇俗,于是鱼贯而入。关起大门在里边较量。
    鬼手道:“咱们比钻烟道,扒蛋皮怎么样?”李虎丘问:“什么规矩?”鬼手见李虎丘丝毫不惧,不由暗自寻思:看意思这小子身上肯定有绝活儿,我可不能大意了,得给他来点儿难的。叫道:“先取一根八号线来。”顾凯泽微微点头,何洪军忙出去寻找,不大会儿找来一根八号钢丝。鬼手接过来,一边用手将钢丝卷成个圈,一边说道:“我先打个样,你要是能做到,咱们就继续比下去,你要做不到,趁早哪凉快哪呆着,今后也别再以华夏贼王自居。”
    李虎丘笑而不语,看着他把一根八号线卷成了一个小圈儿。钻烟道,顾名思义,也是做贼的基本功之一。有的地方守卫森严,四面无窗,但多半会留下通气口,不过这样的通气孔往往很狭窄,基本上没可能钻进一个成人去。却有那软功了得的大贼可以收筋缩骨钻进这样的地方。贼们之间比拼这个,规矩很简单,铁丝的长度决定胜败,用的铁丝越短者便为胜者。
    只见鬼手把这小铁圈儿从头部套入,接着是肩部,一路往下褪一直到脚下,整个人等于从这么大圈子里钻出来。他表演结束后,将铁圈儿丢给李虎丘,说道:“照我这个来一遍,我就接着陪你玩玩。”这个活儿最难的地方就是铁圈过肩和胯。李虎丘注意到刚才他表演的时候铁圈过这两个位置时都很轻松,这说明现在这个圈儿的大小距离他的极限还很远。
    顾凯泽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鬼手露的这一手绝活儿有多大分量他一清二楚。李虎丘之所以出头全都是为了他,他也一清二楚,之前他对李虎丘的本领极有信心,所以才没有阻拦李虎丘架梁出头。现在看了鬼手的本事,他的信心不禁动摇了,暗自寻思: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如果让虎丘老弟替我出头栽了跟头,那我才是真把人丢到姥姥家了。想到这,他不禁要站出来阻止李虎丘跟鬼手怄气。
    顾凯泽的举动被李虎丘看在眼里,他冲顾凯泽一摆手,笑道:“顾老哥不必多言,久闻盗门六绝里鬼手老兄是第一大手,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对这个钻圈子的游戏也有些心得,咱们正好切磋一番,在下这就献丑了。”说罢李虎丘接过铁圈儿,举过头顶,先双手,而后是头和肩部,这铁圈儿竟然一路落地,未做丝毫停顿。整个动作是朝天一柱香的架势,完成的老练又潇洒。
    鬼手看的眼前一亮,来了劲儿,也不说话,夺过铁丝,三两下卷成了一个更小的圈儿。他如法炮制又钻了一遍。然后拾起铁圈递给李虎丘,一句废话没说。就等着看李虎丘的本事。
    李虎丘再接过铁圈,这次他举起一只手,铁圈照旧从上往下溜,先过了头,随即是肩部,只在胯的位置上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就顺利的落了地。
    鬼手注意到,李虎丘的身材精壮,腿部肌肉发达,这铁圈想要通过他的臀胯部位必定要费一番周折。可实际上,铁圈到达那个位置时,这个李虎丘居然能够用巧妙的方式一块块的收缩那里的肌肉群,让铁圈所到之处尽是他身体上最细的地方。鬼手忍不住赞了声好。接过李虎丘递过来的铁丝,又卷了一个更小的圈儿,这个圈儿的周长只有五六十公分。圆圆的小圈儿别说钻过一个人,就是一只狗想钻过去,也要大费周章。
    鬼手喊一声各位上眼了。举起铁圈迅速的套在头上。挂在脖子上的时候,他举起单手穿过去,然后在套上另一边的肩膀,费了很大力气才褪下来,停在胯骨上。他用手把铁圈压的平一些后,长吸一口气,用爆发力猛的将铁圈往下褪,又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铁丝褪到脚下。
    接着又轮到李虎丘。只见他把铁丝拿起来,从新卷了个圈儿,比鬼手的还小。不从头上开始,而是从脚下往上套。同样卡在了胯骨的位置。众人明白这是一道大坎儿,如果是从上往下褪,这里就是最难的。大家瞪大眼睛看着李虎丘。都在怀疑那小铁圈怎么可能过得去。李虎丘深吸一口气,化劲大师的功夫加上从小练习的软功同时发挥作用,微微一提,便将铁圈拉过了胯骨。鬼手见此情形,顿时面如死灰。
    接下来的表演更加精彩震撼。只见铁圈迅速被提到胸口的位置,李虎丘发力吐气,将胸腔里的空气吐干净,吸胸收肋,高举双手,只控制肌肉运动将铁圈一点点往上推,最终到达脖子的高度,李虎丘灵巧的将双手褪下来,最后将铁圈从头顶上拿下来。大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连鬼手都禁不住大声为他叫好。
    蓝电知道自家师弟的底细,知道鬼手已经败了一阵。他来到李虎丘面前,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手绝的,不仅出手块,而且软功更是一绝,但你别以为这就够资格在我们面前自称华夏贼王了,接下来咱们比一比巧的功夫,还是我四弟,跟你比扒蛋,不过我们可不是跟你比扒鸡蛋,那玩意太容易,咱们比一比扒鹌鹑蛋如何?”
    鬼手刚输了一阵,正想找回面子,补充了一句道:“不用指缝滚子,就空手扒鹌鹑蛋,看谁的动作快!”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贼王大赛那会儿,李虎丘二话不说就得认输。那时候他还没达到化劲的境界,对身体的掌控跟现在比起来,一时天上一时地下。别说鹌鹑蛋,就是鸡蛋他也没有把握。但现在则不一样了,他在苦练加机缘中突破了暗劲,达到化劲大师的境界,手,眼,身,法,形,五意合一,控制力已经入微。加上过去扎实的基本功,他自问做到这一点很有把握。点头同意了。
    鹌鹑蛋拿来了,两枚生的鹌鹑蛋,蛋壳薄的灯光下透亮。鬼手和李虎丘各拿了一枚。只见鬼手不忿的哼了一声,将那枚鹌鹑蛋立在右手尾指上,拇指轻轻一拨,那枚蛋便快速的转了起来。接着,但见他大拇指轻巧的凑过去,薄且锋利的指甲盖轻柔适中的摩擦着蛋皮,碎屑飞舞中,一枚内蛋衣包裹的鹌鹑蛋渐渐显露出来。大家都屏气凝神看着,全然忘了喝彩。
    反观李虎丘,他拿起鹌鹑蛋,并未做动作,只是将蛋攥在手里,抱着膀看鬼手在那表演。众人奇怪,纷纷暗想:难道他放弃了?
    就在鬼手的鹌鹑蛋快要扒完皮的时候,李虎丘动了,他将手里的鹌鹑蛋高高抛起。用两根手指接住,微微用力一捏,那蛋顿时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紧接着就见李虎丘手上的鹌鹑蛋,壳体开始脱落,露出里边蛋衣包裹的晶莹蛋清和蛋黄。另一边,鬼手手中的鹌鹑蛋刚被剥去最后一片蛋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李虎丘对力量的控制,精巧程度此时此刻敢称天下无双。就算是传他功夫的董兆丰大师那样的圆满大宗师也没他这份精巧。
    蓝电一方输了一大阵。蓝电神情严肃走过来,对李虎丘说道:“果然好功夫,想不到你不仅技术高超,而且功夫还如此了得,不过你别得意太早,我们还有两个人,我五弟要跟你比一比销魂钩,我有一手飞针灭蜡烛的绝活儿,你敢不敢继续较量下去?”
    第053章 销魂钩,无影针
    李虎丘用巧劲扒生鹌鹑蛋,只在毫秒间完成了这神奇的绝活儿。如此手段已是大巧似拙,大繁化简的境界。盗门老四鬼手虽然也完成了,但比之李虎丘,在速度和技巧上差距不可道里计。
    李虎丘一指鬼手道:“你栽了,把金戒指还给顾老哥。”接过鬼手丢过来的戒指,递给顾凯泽,笑道:“幸不辱命。”然后才转身面对蓝电。笑道:“你还想比,可以,但要有条件,我如果输了,拜入盗门给你做徒弟,你如果输了我也不要你改换师门,你今后再遇上我就喊一声大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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