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熊猫
作品相关
关于本书
本打算起名为《上游》,编辑认为这个名字不好,建议从《伐清》、《战斗在永历末年》、《永历十三年》、《顺治十五年》等名字中挑一个,从谏如流的我就放弃了《上游》这个名字。要说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很有灰熊猫风范,估计读者还是要等到末尾才能猜到书名的含义。
没有封面,群里的诸位、或是有力的读者帮我做个吧,感激不尽。
永历十二年底,明朝的夕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一点点余晖还透出地面,很少有书写这个时间段,很少有人提及只剩下几十个人、被数万清军包围依旧拒绝劝降的袁宗弟;苦心经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明最后一位督师文安之;天下皆降亦不降、在康熙三年重重围剿中仍击败十万楚军取得明对清最后一场胜利的鄂北闯营……在动笔写这个故事前,我对这些人知道的也不多,现在依旧不多,因为关于他们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对这些“败寇”的研究也实在太有限,希望能随着写作的进行,对他们的了解越来越充分。
写一点他们的事吧,我想,幻想一下自己,曾和这些英雄并肩作战过,并取得了不曾有过的胜利。
第一章 天下已定蜀未定
序
西元一九四二年,即东纪(孔子诞生后)二四九五年,中国在重庆修建的为寻找平行宇宙而建立的观测站投入使用,并成功地发现了一个平行宇宙的存在,从而证实了这一科学猜想。对这个邻居宇宙的观察结果让科学界非常震惊,因为这个邻居的地球史和本宇宙非常近似,在三百年前几乎称得上完全一样,有着相同的名人、相同的国家、相同的语言、相同的艺术,但在最近的三百年里却变得完全不一样。
这个邻居的科学技术非常落后,欧洲人发现另一个宇宙中的他们,竟然在一九四二年还在使用化石能源战车这种原始武器在厮杀,对核能还接近于一无所知,至于外太空资源开发和移民更是连门口还没有摸到。
相比欧洲人,中国人则更感到失落,在详尽的观测报告披露给好奇的国民后,一家媒体评价这个邻居宇宙中的中国道:“和我们一样,那个宇宙中的中国同样拥有丰富的资源,最多的人口,但在最近的三百年里,中国却没有对人类文明和科学的进步做出最大的贡献,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贡献,这真令人感到深深的遗憾,也是巨大的浪费和悲哀。”
重庆观测站运行了整整七十年。至二零一二年,人类在土卫三上修建的全新观测站竣工,新的观测站视野更广阔、更安全和高效,因此重庆观测站也到了要被关闭的时刻。
观测站负责人在新闻发布会上被媒体询问:“七十年前我们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对平行宇宙的观测会造成对邻居宇宙和本宇宙的干扰,对不对?”
负责人回答说:“大家都知道时间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波,我们这个宇宙的时间波塌缩成我们的历史,而平行宇宙的时间波塌缩了成了他们的历史。是的,老观测站的设计有些缺陷,它的观测窗口会造成我们两个宇宙的时间波发生轻微的干涉现象。”
又问:“那么干涉有多么剧烈,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回答:“非常、非常小,从数学上看,小到这种地步就可以认为是没有影响了。”
“可以具体说明到底有多小么?”
“可以,在进行观测时,不会有干涉现象。但在老观测站的观测窗开启和关闭时,两个宇宙的时间波会有扰动。在重庆观测站开启时,打开窗口的那一刹那,我们宇宙的一个大理石办公桌被投掷过去了,掉到了对面宇宙的太平洋里。我们预测在关闭的时候,大概也可能有一个最多不超过二百公斤的东西被吸回来。可能是一些泥土,或是一些石头,最可能是空气。”
“也会掉到我们的太平洋里?”
“这倒不会,估计会被吸回观测站所在位置。不过从哪里吸过来的就不好说了,但几乎肯定是从对面宇宙的地表吸过来的。”
“以多高的速度撞击我们的星球呢?观测站做好防护准备了么?”
负责人一笑:“不会有速度,而且观测站不需要做任何防护,地点固然是在观测站的位置,但是时间不好说,区间大约是正负一千年。你们看,就是在过去或者未来的一千年里,重庆观测站这个地方多了几十、上百公斤的泥土或者是石头,最大可能性是空气,其次是水,毕竟地表上水最多。这就是对我们宇宙的影响,和对他们的一样,称得上是微乎其微。”
最后一个问题:“这种扰动会被对面的宇宙发觉吗?”
“绝对不会。首先他们的科技还远远没有达到我们一百年前的水平,其次,扰动最剧烈的那一刻很短,即使发生在某个人的周围……”负责人再次强调,地表百分之七十都是被水覆盖,就是陆地也有大片的荒野和植被,发生在某个人附近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可以认为不会发生:“以人的感官而言,只是会觉得紫光一闪,快得让他认为是错觉罢了。”
负责人不厌其烦地再三说明,让在场的媒体不要杞人忧天:“这种程度的干扰,对我们的宇宙和历史来说,根本就是毫无影响。”
说明会结束后,重庆观测站如期关闭,没有人知道对时间波的扰动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
……
西元1658年,即明朝的永历十二年。
十二月初二,一脸疲惫的邓名独自坐在江边,三天前他还是一名美院的学生,现在似乎是个流民了。
“当务之急,嗯,当务之急是找一把剃刀,然后……然后再说。”邓名在心里默念着,虽然两天没吃饭,但他自认为头脑已经冷静了一些了……
“紫光一闪,就好像是错觉一般,”坐在江边的邓名回忆着自己的遭遇,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把握那是不是紫光,速度实在太快了,然后周围的景物就全变了,自己一下子从繁华的大都市跑到了荒郊野外,而且还是数百年前,地理上也移动了上千公里。
“为什么会来到三百多年前呢?”这两天来邓名想这个问题想的脑袋都要爆炸了,但依旧不得要领:“这应该不会是我原来的宇宙吧?从理论上来说,太阳系是围绕着银河系中心转的,速度我不知道,但想必很快;地球又围绕着太阳转,三百年前的地球肯定不该在同一位置,如果是原来的宇宙的,我应该是被扔到真空里去了,不可能还在地球上,甚至可能都不在太阳系里……”
在庆幸自己仍在地球上后,邓名决定暂时不再继续思考为何自己会到这里,而是尽快找到一把剃头刀,先把头发剃了再说。邓名问过几个樵夫、猎户,他们都说现在是顺治十五年,重庆已经在大清皇上治下了:“如果这是外星人或是未来人开的什么玩笑的话,或许我还有回去的机会,当务之急就是不要被蛮子胡乱杀了。”
尽管意识到这个眼前最重要的问题,但邓名仍旧想不出来如何搞到一把剃刀,邓名估计重庆城里肯定有商家,但是不剃头他不敢去,可是呆在城外又不知道如何去找刀具。
正在苦思如何打破这个看起来不可打破的怪圈时,远处传来了咚咚的鼓声。邓名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鼓声越来越嘹亮,不久后他就看到船只从江面上向着自己开来。船只一条接着一条,鼓声就是从这些船上发出的。
船只越来越近,邓名不敢继续坐在江边,他快步跑向后方的树丛,躲在树后伏低身体,小心地观察着动静。
终于,邓名不仅能够看清船上的旗帜,还能看见站在船上的人影。船上的人看上去像是武士,人人带刀,有些还穿着盔甲。这些人整齐地用武器敲打着自己的盾牌,邓名刚才以为是鼓声,其实是他们敲打发出的洪亮响声。
“红旗,上面还写着‘明’字!”邓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凝视着船上鲜红的旗帜和士兵的服装,有些怀疑现在的年代是不是真的顺治年间。邓名本以为这年头只有台湾还有明军。他心中的疑团变得越来越大,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吐了出来,自言自语:“四川竟然还有大明的军队吗?”
“怎么没有?”
背后传来了一声问话,既近又响,猝不及防的邓名被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猛地的回过身,发现自己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个人,这二人都是一身紧衣,一个人空着双手,另外一个则把明晃晃的钢刀提在手上,腰间只挂着刀鞘。
钢刀上的寒光映在邓名的眼里,让他这个从未在日常生活里如此接近过大刀的学生顿时说不出话来,感觉喉头不由自主地一紧,咽下了一口干唾。
对面的两人瞪着邓名,那个手提大刀的人缓缓地把钢刀举起,插回了鞘中。当刀光完全消失了,邓名才能把自己的目光从刀把上移开,转回对面人的脸上,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竟然已经是汗流浃背。
“我就说了是个难民吧。”那个空着双手的人一边上下打量着邓名,脸上带着笑,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原来,他们二人都是明军派到岸上的斥候,刚才看见邓名衣服奇特,还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窥探大军,就悄悄地摸到了他的身后。如果邓名脑袋上留着金钱鼠尾,这二人多半就会手起刀落,把他当作清军的细作探子除掉。不过看到邓名头上的短发时,空着双手的这个哨探就断定他是曾经剃头,又刚刚从清军控制的地方逃出来重新蓄发的难民。另一个要谨慎些,在接近邓名时还是把刀拔了出来。
不过邓名那声脱口而出的“大明”两个字让二人最后放下心来,这年头还如此称呼明军的肯定是心怀故国之人。脸上有笑意的那个哨探看着邓名没有多少胡须的下巴,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
第一节 失忆
满清入关已经十五年了,此时中国大部分地区已经被清兵沦陷,永历皇帝逃到昆明,受到控制云南和贵州的李定国的保护,仍在四川、湖广、福建以及广西抵抗的明军,也奉永历天子为正统,坚持与清军交战。
反抗明廷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虽然早已先后死去,但是明廷现存的正规军不多,所以张献忠的西营余部和李自成的闯营余部眼下成了支撑明廷的两大军队系统,明廷的嫡系部队相对闯营和西营两大系统就显得十分薄弱。西营目前的统帅是李定国,坐镇云南保护永历天子,被永历封为晋王;而四川、湖北一带的主力则是昔日的闯营官兵,他们也接受了明廷的爵位和官职。
在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永历朝廷已经是危如累卵,吴三桂的大军从北向南穿过四川,意图一举摧毁昆明的南明政权。为了支援晋王李定国的抵抗,四川一带的明军全面动员,竭尽所能地攻击重庆,试图分担云南的压力。
大明靖国公袁宗第今天下午率领部队急急忙忙赶到重庆城下,与先前抵达的明将谭文合营。袁宗第是昔日李自成的部下,谭文则一直是明朝的政府军,现被永历封为涪侯。
刚刚忙完安营扎寨的事情,就有人来报告发现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下面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请靖国公定夺。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袁宗第闻言十分不解,来历不明就问啊,不说就刑罚伺候,这种小事如果也统统要来问他,那袁宗第感觉自己绝对忙不过来。
“国公恕罪,这人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来报告的军官说,那个不明来历的人自称叫做邓名,询问他的时候一口咬定自己得了失忆症,出身、经历统统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自己的名字,并且记得是北直隶人。发现邓名的探子报告说,从此人言语之间看得出他心怀大明朝,据军官的观察他也不像是鞑虏的奸细,而且十有八九是个秀才文人,所以就报告到袁宗第这里来。
听军官说完前因后果,袁宗第也不禁有点好奇,说道:“既然此人能将‘大明’二字脱口而出,又自行蓄发,那多半是想投奔我军,可是为何要自称失忆呢?”
随着明军的军事形势越来越差,已经很多日子没有百姓敢于从清军统治下投奔明军,袁宗第和那个盘问邓名的军官想法近似:如果对方真是罕见的来投军的义士,动刑逼问终归不妥,还是和颜悦色地询问好一些。袁宗第心里想到:“读书识字的人我这里太少了,愿意来投奔我的更是多年都没有一个。”
想到此处袁宗第就吩咐把邓名带来见他,军官领命而去。
袁宗第身边此刻有两个青年卫士,一个名叫周开荒,他先父跟随袁宗第多年,后来战死在一次与清军的战争中;另一个名叫赵天霸,本是张献忠部队西营的人,此次作为晋王李定国的使者来到四川明军这里。袁宗第对赵天霸颇有好感,觉得这个年轻人十分谦虚,另外袁宗第也需要和云南的朝廷搞好关系,因此袁宗第总是把他带在身边。
“若真是一个读书的士人来投,那我当然要以礼相待。”在来人被带进来之前,袁宗第已经打定了主意。
邓名被带进帐篷中后,感到一阵阵的手足无措。因为对眼下的政治形势一无所知,所以他刚才面对明军军官的盘问,只能以“全都忘记了”来应付。现在看着对面的三个人,邓名心里不断地打鼓,感觉自己恐怕是混不过这关了。
“你这厮好生无礼!”帐内四个人对视良久,周开荒首先沉不住气,怒目喝到:“怎敢不向靖国公施礼?”
邓名对明朝如何施礼是一窍不通,他猜想在中国的封建朝代,老百姓面对将领可能是需要跪地磕头的,但磕几个头,有什么讲究、规矩则完全不了解。邓名记得好像在书上看过,明朝的文人可以见官不拜,刚才那个军官问自己是不是秀才时,邓名回答得含含糊糊,现在索性一装到底,希望能够蒙混过去,就对着袁宗第一个长揖到地:“见过国公大人。”
周开荒和赵天霸同时皱眉,这个礼行得不伦不类,而且邓名也没有报上任何自称。
不过袁宗第显得十分大度,似乎完全没有感到邓名的狂妄,反倒笑着说道:“邓先生请坐。”
邓名环顾了一下帐内,走到距离比较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谢谢……哦,谢谢国公大人。”
周开荒不由得握紧双拳,只待袁宗第一声令下,就把这个傲慢无礼的狂徒拖出营外暴打。不过看上去袁宗第今天的心情似乎是前所未见的好,对邓名的种种无礼依旧视而不见,和颜悦色地和邓名攀谈起来。
果然如那个军官所说,只要涉及到出身、父母家族,邓名就一概以失忆相对,袁宗第并不深究,而是话锋一转:“今日本公奉朝廷明令讨伐重庆贼寇,邓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朝廷明令?”邓名脸上掩饰不住茫然之色。想不到清廷顺治年间在四川地界里能遇见明军,这件事就够让他稀奇的了,怎么明廷还在继续发布命令?他不敢深究对方的底细,只是在心里嘀咕着:他们所说的朝廷多半是指永历的朝廷吧?不知道这个朝廷还能维持几年?应该是命不久矣!
“是啊,吴贼举兵犯阙,晋王要本公取得重庆,以断吴贼退路……”
周开荒确认袁宗第今天的心情确实是前所未见的好,居然开始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讲述军情。去年,西营旧部孙可望投降清廷,清廷从孙可望口中获悉了云贵详情后,就决定总攻云南,派投降清廷的吴三桂作为大军的统帅,兵出汉中,越过重庆,直逼云贵。同时湖广、江西的清军也在洪承畴的带领下西进支援吴三桂。
赵天霸正是为此而来,他乔装打扮赶到巴东,联络这里坚持抵抗的前大顺军,让他们设法截断长江航运,阻止清廷通过长江为吴三桂运输粮草。但这个目标很不容易实现,清廷从南直隶、江西等地征集了大量船只,每支运粮船队都有重兵保护,弱小的四川明军水师虽然有主场之利,但很难彻底切断航运。
于是,明军将领认为有效的办法就是攻取重庆,毕竟只有重庆港才能容纳得下这么多船只,而且也有足够大的仓库和良好的道路。七月,明军就尝试过一次攻击重庆,但是已经走到遵义的吴三桂闻讯回师,击退了明军。听说吴三桂上个月又通过遵义进攻云南后,川、鄂明军就再次大举动员,打算再次强攻重庆。袁宗第、谭文是此番进攻重庆的先锋,李来亨、刘体纯、郝摇旗等人也正在赶来重庆的路上。
听袁宗第讲了一会儿,邓名对当前的形势稍微有了些了解。他想到了对方口中的“吴贼”可能就是吴三桂,因为这个家伙实在太有名了。不过另一个反复提到的的“晋王”,邓名听得有些糊涂。
“吴贼吴三桂。”邓名试探着说出这个名字以后,发现对面的人表情正常,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随后他猛然想起大名鼎鼎的李定国,虽然他对明史不太清楚,但还是知道这位大英雄是明朝朝廷最后的保卫者。
“难道李定国的爵位是晋王?”邓名暗想,明军的前景并不看好,此番明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多半会惨遭失败,历史上正是吴三桂的进攻灭亡了永历朝廷。他为了试试自己的猜测,就违心地迎合袁宗第道:“李晋王神武,定能大败吴贼!”
“邓先生所言极是。”袁宗第哈哈大笑,他对邓名的回答似乎比较满意。
邓名见自己猜测准确没有露出马脚,言语又得到对方欢心,也是喜出望外,全然没有注意到袁宗第左右的周开荒和赵天霸都是微微皱眉:一个来历不明的草民,居然敢在称呼亲王的时候在他的爵位前加上姓氏。
再攀谈了几句后,袁宗第突然和颜悦色地问道:“邓先生想必还没有吃饭吧?”
这是当然的,邓名已经挨饿两天了,今天下午他一直企图自学成才分辨可食用蘑菇,不幸没有成功,或者说他还没有饿到敢去吃那些蘑菇。
“来人,请邓先生去后帐用饭。”大明靖国公袁宗第高声唤来卫兵,不等邓名道谢,袁宗第瞄了一眼邓名身上那稀奇古怪的衣服,追加了一句:“先生用饭前不妨先沐浴。”
邓名出了袁宗第的大营,对自己能够蒙混过关不胜庆幸。早前被明军军官问得张口结舌的时候,邓名就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如果对方用粗的话,自己是绝对扛不住的。即使邓名把自己来自数百年后的真实情况统统招出来,对方还是会认为自己胡言乱语,说不定当成个清廷的奸细拷打至死。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读书人吃香啊,”死里逃生的喜悦让邓名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跟着卫士去洗澡、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着:“幸好我灵机一动,装书生装秀才,明朝的人尊师重道,他们见我说话文绉绉的,又见官不磕头,多半以为我是个秀才吧……而且,谁说古人不讲卫生,这不也把洗澡和吃饭看得一样重要吗?想不到还安排我沐浴!”
邓名离开后,周开荒和赵天霸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袁宗第,后者收敛起笑容,抚须沉吟。
“这样的无礼狂徒,”作为袁宗第的亲卫,周开荒在等待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询问道:“国公为何不予以严惩?”
“桀骜不驯,不顾上下尊卑,对晋王、本公无礼,理应拖出去乱棍打死。”袁宗第沉声说道。
周开荒和赵天霸都默不作声。从他们俩的表情上显示出,袁宗第说的当然没错,但今天为什么对陌生人如此宽容却十分不解。
“如果是其他的人,当然!”虽然来人已经不在帐中,但袁宗第却依旧用了敬称:“但这个邓……邓先生,我觉得他可能是宗室。”
“宗室!”
周开荒惊讶地高叫一声,赵天霸虽然能沉得住气,但是脸上也难掩惊异之色。
“自从建虏入寇,大明的宗室子弟大多隐姓埋名,兵荒马乱的,更没有人敢于到处瞎跑,所以,我们遇到一个宗室子弟几乎是不可能的。”袁宗第说出了周开荒和赵天霸此时心中的怀疑,他同样也有类似的不解:“不过,你们二人谁识得他身上的衣服是什么布料?”
周开荒承认不认识,赵天霸想了一会儿也摇头道:“还请国公赐教。”
袁宗第当年是李自成手下一员大将,李自成破洛阳擒福王、克西安捉秦王时他都在闯王身侧,大顺开国以后更是响当当的制将军。周开荒和赵天霸都知道袁宗第见多识广,可能认出这是皇亲国戚使用的东西。
不想袁宗第也摇头道:“我也不识得,即使是在福王、秦王府中,我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织物。”
“连亲王府中都不曾见过的东西……”想到这里,周开荒和赵天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心中一般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