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为这场战争准备是非常充分的。没理由轻易放弃,没理由轻易会输。
暂时的确看不到官军翻盘的迹象,可惜不利的信号越来越多。该药丸的人都没有药丸,还活着,这尼玛就是最大的问题。
赵诚的八十人竟然能在持续骚扰疲劳战术下,顶到了第八日。他们到底因何而不需要轮换睡觉,王秀是怎么的弄不明白。
赵诚到底还有多少炸药和猛火油谁也不知道。
这之前的拉锯互有胜败,王秀知道自己的损失也不轻,现在还剩下三架冲车已经不敢再轻易投入使用。否则于凛冬破城的希望就更小。
最要命的,之前王秀有预感白沉香会冒险来劫击粮道。这是钓鱼,为此王秀专门提高了运粮频率,降低每次所运送数量,且在最有可能被截的永丰监和灵芝山间的三个局部地区设下了伏兵。
池州和灵芝山的距离,决定了这个战术的纵深很小,只要白沉香打,必然会被王秀部署的三个据点相互呼应,最终吃掉这个隐患。
遗憾的是白沉香比预估的更聪明或胆子更小。高频率的下诱饵,并没有真的引来白沉香这条大美人鱼。
那么在这个鬼天气下,脱离了营地的野外伏兵无法坚持长久,他们又不是王秀的原班底,来自各个头领,长达十日的无效部署让他们怨声载道,冻死冻伤不容忽视。
尤其暴风雪来临之际再也没人能坚持,如今,看白沉香不上当,他们已经撤回山寨去修养。而运粮队伍在今日暴风雪刚停后也开始返回灵芝山。
这些综合起来让王秀感觉不好,却最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兴许白沉香只是猥琐而已,真没那么大的胆子和能力
不论灵芝山寨还是池州大营她都是啃不动的,唯一能吭运粮队,但假设她现在要奇袭,根据地理位置有个条件是:她必须于暴风雪期间从九华山行军才有可能。
“没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行军!”
暂时来说王秀只能这样去定论,当务之急,在更多的不利信号出现、军心进一步下滑之前破了池州……
突然性的心有灵犀、认为白沉香可能会出兵后,留给赵诚决策和装备的时间并不多。
整个下午赵诚都在思考,被捆在池州整整半个月,一直没什么消息,没有消息理论就不能打。
但现在可选择的点已经很少,赵诚最终决定被动下注:白沉香会奇袭扬子岭。
那个姑娘只要还存活,一定会做点什么,而想来想去她只有扬子岭可以打,灵芝山寨或池州大营都是她啃不动的。
打扬子岭运粮队的意义并不是很大,但理论上,现在这个没事可做只等着挨刀的时节,只要是战就可以打,前提是打赢,就能让王秀感觉到他自身的错误和漏洞。
假设赵诚是她,有心算无心,若奇袭扬子岭成功后,就是个简单的加减法。
王秀军队数量的三分之一,减去扬子岭干掉的人数,就等于留守山寨的力量。把叛军脑壳扔进山寨影响他们士气的情况下,营造出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气场,那些留守叛军又全是王秀班底的情况下,就有可能一举破掉攻势并不强的灵芝山老巢。
或者就是一击成功后再次远遁九华山,让王秀感觉到他自己后勤线漏洞太大而主动退兵?
说是说和她心有灵犀,但毕竟不能完全确定。为了这些问题,赵诚一直考虑到了天色暗下。
出击一次基本上已经定了,一直守下去几乎等于没有活路,王秀不傻的现在他只需再试一次,基本就能看出赵诚方面守城物资耗尽的真相。
苟延残喘最多只会有两日的机会。
倘若选择龟缩这两日,容易错过白沉香部可能存在的奇兵突袭机会。
麻烦的是这样思考的只是赵诚自己,蔡攸绝对不会批准这么冒险的计划。基本上平时的交谈里就能知道他的心思,现在,蔡攸他只想拉着这只赵诚好不容易训练得像个样子的民兵,尽量苟延残喘到开春有大军来。
这锅是赵诚的,赵诚当时告诉他守得住,进而拿到了相对独立的指挥权,现在基本也没什么脸去用“守不住了”说服他出击。
一个落水处于紧张的人,基本上他最有可能做出的抉择是死死抱住救生员手脚,将其一起拖到水底。赵诚知道这事的。
蔡攸精明的地方又在于,他也始终不完全信任赵诚,并不知道他基于什么考虑,但这只一千人的民兵从开始训练起,一直到赵诚调集资源给他们配备防寒的装备起,蔡攸几乎每日早晚各两次,都在很频繁的视察民兵队伍。
等到天色全黑,基本也就到了该出击的时候。
对于王秀,兴许又到了他骚扰试探攻城的时候。对于蔡攸,也差不多到了视察民兵营的时候。
王秀的攻城时段没什么规律,或早或晚,但基本都在末时后,这是因为在黑暗中,赵诚很难判断他的排兵布阵以及冲车的安排,最容易无效浪费火药以及火油的时段。
主动出击已经板上钉钉的现在,赵诚希望王秀黑下来就马上攻城。因为只有他攻城的时候注意力才会被吸引,方便赵诚从其他城门突出。
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需要!
希望全部条件要件都一起达成,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等这等那。
哪怕是最强悍的蒙古骑兵,于暴风雪中的行军速度也不会超过每日百里,白沉香就算有光环,也不可能会超过每日五十里,假设暴风雪一起的时候她就出兵,又根据九华山至插扬子岭的距离,两日的暴风雪,又到了今晚。
保守估计:她现在已经于扬子岭谷子口设下了伏击圈。同时根据王秀的大规模运粮队白天雪停后刚走。也就是说,现在起扬子岭战役随时可能打响。
那个姑娘需要赵诚的配合。
同时,赵诚也需要白沉香扬子岭大捷的消息传到王秀大营,带来王秀的迟疑。而那个时候借助黑夜,再最不可能的时间段里,被本该在守城等死的赵诚局部攻击。
就此王秀大营必然凌乱,以他那谨慎多疑的尿性,甚至不会相信是来自城内的力量在主动攻击他,而会误会为其他秘密援军进池州,或者误会为白沉香的神鬼战术,进而大乱。
若真的出现就是池州唯一的机会!
想明白之后赵诚果断提笔,写了一封给张纪?的亲笔信,嗯,大抵就是出师表的那样的内容,目的也明确,就是让张纪?现在去州衙,不论用什么办法想办法拖住蔡攸,让他不出来添乱,不识破赵诚的部署。
至于然后?没有然后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尽力了。若判断失误不幸死在城外,并不会影响池州的最终结局。若被我蒙对,则是池州唯一的希望和契机。一切拜托先生。”
在信的最后赵诚这么写。之后递给赵青明让其火速送去。
与此同时,数道密令连发下去。
于是出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城内大多数人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平时吵吵闹闹喜欢大喊“一二一”和拉歌的民兵营,在这个天黑下来的时候安静的出奇。
在平时赵诚不完全限制他们,有一些自由活动时间的。但是现在基本上处于军营宵禁状态,外面的民兵已被全部召回,里面的不能出去。
民兵中并不是所有人有兵器,平时训练主要是木棍,但现在,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用刀开始削尖木棍的动作。看似是训练之余打发无聊,但实际完全能从神情上看到他们的紧张和不安。这是新兵战时部署前的躁动。
与此同时,平时所收集准备大量为了凛冬作战的物资开始源源不断进入营区。
平时表现出了骨骼惊奇的那些被任命为队长的人,已经带着各自所属的队员,进行最后的作战讲解,一边开始涂抹姜油,脸,脖子,尤其手和足部,这都是抗拒严寒所必须的,涂抹后穿戴手套皮靴围脖进行热量锁死。
不多的干粮开始下发,但不许随便吃。
平时根本没条件,也绝对不许饮酒,但今晚例外,早前赵诚轰轰烈烈的打白条运动中,收集了一批酒始终舍不得用,现在正是时候,每人都下发了半小壶酒。
命令是出阵前喝下。
现在哪怕没有风,但保守的估计夜间温度会下降到零下15以上。酒在平时是毒药,但关键时刻是救命的鸡血。能提升他们的士气并加快血液循环,减少他们手足冻死的几率。
没有更多的资源了,这样的准备赵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刷光了以往全部的人品。
借助黑暗,赵诚的老班底、那三十几个核心差人已经从城头秘密撤防,正式作为骨干进驻民兵营,将会具体指挥这次作战任务。
剩下的人自然是刘启山带领,留在城头做最后的守卫和虚张声势。
攻城一但开始,刘启山那点人能坚持多久赵诚已经不是很关心,现在更该想的是这只突击队能活多久?
事实上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光亮,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也没有太多人关心。现在看到年仅五岁的小姑娘梁红玉戴着虎头帽走入军营,嫩幼的童音喊了一句“出阵”后。
几乎所有人都热血上涌眼冒红光,当这样的小姑娘都需要随军出阵时,这似乎就是一场必须打的正义战争,生死问题摆明了再也无足轻重,更不允许提问和思考。
这个时候除了赵诚没心没肺的,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光,那点光亮就是梁红玉产生的光环。她的童音就是神技《红玉击鼓》,造成这么萌的娃都需要出阵时、外面的人已经“恶贯满盈”。
所以并不需要赵诚再次洗脑誓师了,梁红玉的出现就是誓师。
咚咚咚咚咚——
关键时刻,城外低沉的战鼓开始敲响,王秀部再次攻城的预警来自北面。于是赵诚和小虎头带队迅速赶往南门。
依照队列迅速集中在南门,全部人都紧张又虔诚了握紧了手里的尖木棍,准备着。
“开门后到底面对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上了战场就是战士,不会在有考虑余地。如果能看到明日的光,今夜参战的每一个人将会载入史册!”
赵诚这次发言并没迎来掌声,全部人喝光了半壶酒扔了酒壶。
“开门,跟我冲!”
天寒地冻的黑暗中,城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