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隔着办公区的百叶窗帘观察着员工们的状态,其中一个高得不像话的的自来卷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人到处帮着搬东西,一台显示器胳膊一夹跟跨个包似的就拎走了。叁排桌子,他来回叁五趟就搬了个干干净净,连根水性笔都没落下。沅芷看了一会,才发现他其实不是要离开的员工,而是打算留下的。秘书介绍说他是摄影部新招的摄影师,叫木木,人有点呆,还没过试用期。
“傻子,往外搬还搬那么勤快。”沅芷悄悄腹诽。
原本近百人的公司只剩下十几个,好在留下的人事主管陈圆圆是她大学同学,知根知底。筛下来的员工要么是忠心的,要么是老实本分的。公司要独立虽然难做,但也不是做不了。
沅芷又花了两天时间来整顿人员,修缮办公区域。
留下的老员工加薪,新员工送福利。人事部门加班加点的干活,短短两天公司多了许多活泼的新面孔,看着挺有传媒公司该有的朝气蓬勃的样子。
摄影棚用了好几年,几块幕布都旧了,她就亲自开车带部员去市场选。
那个叫木木的傻大个义不容辞地过来当力工,话很少,力气挺大,抬胳膊时流畅的腹肌线条从黑色T恤下摆露出一截,沅芷微微瞟了一眼,并没多注意。
搬器材上车的时候座位不够用了,娇贵的镜头要自己占个位置,于是木木自告奋勇爬上了皮卡车斗里,蹲在一堆装饰材料中间,像个进城务工的农民。
大家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沅芷请客买冰淇淋,特意给他舀了叁个球。
接不到演艺项目的时候,艺人就要做直播活动维持收益,因此淘沙也有几个做秀场的主播,收益颇丰,但除却人工运营成本,对公司来说也不过是堪堪持平。
沅芷想要多做点直播项目,跟手下人透露过意愿。于是趁着周末员工聚餐的时候,就有年轻女孩子大着胆子跟老板开玩笑说木木其实长相很好,上镜都不用开美颜,不如让他去做直播。
傻大个平时梳的发型刘海很长,一直挡到鼻梁,自来卷过于随性,乍一眼像是一只站起来的古代牧羊犬。他被姑娘点了名就乖乖把头发撩起,一片光洁的额头亮了出来。
鼻梁笔直,眉毛浓密且整齐,尤其是那双像是混血的深褐色眼睛眼窝很深,睫毛长而卷翘,看上去像犬科动物一样,迷离又温顺。
那目光有意无意瞟过沅芷,似乎在等她的意见。
陈圆圆笑着打趣说:“这脸蛋怎么不直接安排当模特啊,你们部长一直把人当力工使。”
摄影部主管笑了,掏出手机对准木木,只见刚才还好好的大个儿脸颊瞬间就红了,不过几秒钟他就把刘海放下来,端着盘子假装去夹菜溜了。
“看见没,镜头恐惧症,今儿要不是沅总坐这儿这小子就上来抢手机了。”摄影主管摇摇头,表示惋惜。
沅芷没笑着没接这个话茬,只是举了杯子敬众人酒。
公司经历换血,不过几天能有这样的进度已经让沅芷知足。她借着聚会的人气儿,难得多喝了两杯。
回家的时候是刚好的微醺状态,想找一张楚宗礼的照片,但是到处没找到,才想起来自己的小皮箱和那个旧相框全落在主宅里。
那天晚上的事她选择性的遗忘了,过多深究楚弋舟的情感毫无意义。就像她说过的,她是他的继母,这个身份就是楚弋舟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表面再和睦,也不过是脓疮上的粉黛,早晚会化成污秽。
今天是楚宗礼的头七,沅芷守到两点熬不过困意睡了过去,梦里楚宗礼回来看她,老头年轻了许多,就和刚认识时差不多,看着挺正人君子的,很浪漫的拉着她看山间微雨。
沅芷问老头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她,老头一脸高深莫测。
她又告状,说他儿子欺负她,什么都抢,你快托梦去骂他。老头把她搂在怀里,像哄小孩那样抚摸她的头发。
雨丝落在沅芷脸上,冰冰凉凉。
醒来之后腰酸背痛,开门倒垃圾,发现门口蜷缩着一个人,一身的酒气,显然是喝多了摸上来,又不敢敲门。
沅芷下意识想关门,却被楚弋舟伸胳膊挡住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完全把女人拢在自己的阴影下。
“你什么时候回家?”他问。
“你有病?”沅芷反问。